胡太医从陆琼的院子出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陆铮的院子。
他忍不住摇头,也不知道这兄妹造了什么孽,总是喜欢使唤他这老人家。陆铮的房里弥漫着一股酒气,小厮清扫了一遍,甚至还开窗透气,但直到胡太医过来,还是有股刺鼻的味道。
胡太医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拧起眉呵斥道:“年纪轻轻的喝那么多酒作甚。”
适度饮酒可以强身健体,但过度就不好了,不仅会损伤脾脏,也会影响人的气性。胡太医看着浑浑噩噩的陆铮,摇头叹道:“说吧,哪里不舒服。”
这次是成国公的亲信来请的,看上去确实事关重要,李氏和成国公都坐在一边,等待胡太医的决断。虽说成国公身居高位,坐在那里,房间都被冷气笼罩,他面色青黑,看起来心情不妙。李氏的眉眼间更多是痛苦与纠结,还有些恼怒。
胡太医看了那么多次病,也见过许多贵人,但没有一对夫妻对于嫡长子的态度是这样的,不禁让他有些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胡太医活了一大把年纪,好奇心也不是那么重,更重要的是,要在权贵之间周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陆铮穿着寝衣,坐在靠椅上,管氏给他披上一条毯子。看他的面相,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成国公夫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陆铮。
陆铮在片刻的沉默后,将手从毯子后拿出来,搭在自己的腿上,“我的手,醒来后就是这样了。”
陆铮已经步入青年,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这段时间是人一生中最强健的时刻。陆铮从小在战场历练,此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某方面的隐疾,他的身体素质是胡太医见过出类拔萃的了,强壮的手臂青筋暴起,充满力量感。
可不知为何,陆铮的手臂却在不停抽搐。
胡太医奇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情。”他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脉象平和稳定……”
“最近有受惊过吗?”胡太医捋着胡子,“像你这样的男子,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他看着陆铮,见对方并不想作答,于是叹气道:“罢了,我给你开些定神的药。这件事终归到底还是你的心病,要想开些才行。”胡太医转身,对成国公点头,“贵公子的病并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心病,心病无药可医。于平时行事无碍,只是还要看接下来的状况。要是一直都还是这样,那打仗估计还是……”胡太医欲言又止,但成国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默然道,“我知道了。”于是客客气气地将他送了出去。
李氏对这个儿子又恼又气,她捏着帕子,语气却在颤抖:“早知道你跟阿琼闹什么大少爷脾气,啊?兄长是你这么当的吗。阿琼又不需要你可怜,现在又这样,你装出来给谁看啊!”
陆铮也不知道心里做的是什么感想。也许陆琼说的对,他的确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仗着家里人的宠爱,自作主张将陆明月放在手心宠,完全不顾及母亲与妹妹的感想。他有些恍惚。
一开始,明明是很讨厌魏氏的。她将父亲从母亲身边抢走,诞下了陆明月。所以就连陆明月也开始不喜。
明明这样就好,可是后来……
他什么时候竟然软弱成这样了?
陆铮盯着自己的手掌,用力合紧,青筋迸起,直至将颤抖消停。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等我的手好一点,我就回疆北。”
“这么早。”李氏焦急道,“我倒是不担心你的本事,只是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我现在的样子,娶妻也是祸害人家。”陆铮道。
“……”李氏沉默了,“我跟你父亲婚姻不顺,便想看到你和阿琼都好好成家,身边有个贴心人陪着。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是我不对了。阿琼遇到了林让那样的畜生,你是非不分,连亲妹妹都舍得这样子对待。既然你这样说,那也好,我不管你的婚事了。你说得对,嫁过来也是祸害人家。”
母子之间的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成国公进门,顿了顿,轻咳嗽一声,“胡太医留了药方,我派人下去煮药了。”
李氏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就走了。成国公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没有去拦。
“父亲,我想。”陆铮犹豫着开口,“将世子之位传给阿杨吧。”
成国公不解,“为何这样想。”
陆铮苦笑,“以后大概我就待在疆北不回来了,家里还是交给阿杨吧。”
“我不同意。”陆杨沉下脸,从成国公背后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