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气温渐渐降下来了,李氏也没有吩咐厨房煮些大鱼大肉,而是上了两三小菜,佐着刚捞上来的鳜鱼片,吃起来既爽口又鲜美。
四人坐在院子下的石桌上用餐,丫鬟早早地将飞蚊驱走,此时,庭院微风阵阵,树影婆娑,口中的鱼片鲜美,不枉为一桩美事。
李氏照旧跟陆琼陆杨絮叨了两句,然后关切地看着陆铮,用公筷给他夹菜,深怕他吃不饱。
“慢点吃。”李氏心疼道,“瞧你,吃得那么急,赶着去打仗吗,也不怕噎着。”
陆铮果然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吃快了伤胃。”陆琼会意道,“让厨房给阿兄煮一蛊山楂羹。吃了既消食又对胃有益处。”
“还是阿琼贴心。”李氏叹道:“我也不多求什么了,只要你们都成了家,我就此生无憾了。”她点着陆琼的额头,“你啊,人家远君都上门来了,我还担忧那孩子责怪你冷淡,你倒好,不咸不淡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哪有,也可能是他惹我生气了呢。”
李氏冷笑一声,“你们吵过几次架我还不知道吗?就你俩这性子,温水遇上冰块,能吵起来才奇怪。”
“……”陆琼抿唇不语。
李氏对林让很看好。
暂时还是别告诉阿娘了。
陆琼泄气道:“我知道了。”
饭后,陆杨率先离开回去温习书本,陆琼跟陆铮默默走了回去。
陆铮面色踟躇,“阿琼……”他有好几年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此时念起来有几分生涩。
“怎么了阿兄。”陆琼浅笑着回头,少女发髻上插着的珠钗还是白天时陆铮给她戴上的,因为技艺不熟练,过了三四个时辰,簪子已经松松垮垮垂在鬓边,甚至勾下来几丝乌发。
陆琼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起,酒窝也漾出甜意。
陆铮犹豫着开口:“阿琼,你姐姐刚回京,能否带她出去结识两三好友,明月生性胆小,要是能在京城找到玩伴,也许能让她开怀一些。”
“可以是可以。”陆琼唔了一声,“只是,我不确保那些千金小姐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玩耍。”
京城名媛圈子等级也算森严,不入流的妾生子只能在外围眼巴巴地看。
梦里她将陆明月带去长庆郡主举行的赏花宴,也存着看好戏的心态,没想到林让求学的白山书院也在那处举办诗会,她一不小心没看住陆明月,让她落入湖中,最后被林让救了上来。
未婚夫和庶姐有了肌肤之亲,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
林让情急是正常的,但他怎么不动动他生锈的脑子想一想,那汪莲池总共才五丈深,淹不死人的!
她想跟林让退婚,但没有切确证据,李氏肯定不会由着她胡闹。
思绪万千,陆琼看向陆铮:“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吧。”
“若是我跟姐姐争执起来,阿兄会帮谁?”
“这……”陆铮迟疑了,“阿琼,你要跟明月好好相处,明月性子柔弱,是不会跟你争抢东西的。”
肤色黝黑,看起来凶煞的青年好声好气地跟陆琼解释,“你别欺负明月,算帮兄长一个忙,好吗?”
“奇怪了。”陆琼随手掐住一朵花,鲜绿的汁液淌满手心,“怎么阿兄自然就定义为我一定会欺负陆明月呢。”
她懒得再虚与委蛇,直呼陆明月大名。
“如果今天我没有在金玉楼遇到兄长,抬回来的首饰可会有我一半?”陆琼的微笑消失了,她的眸子清冷冷的,映出陆铮错愕的脸色,“真不知兄长跟谁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她没有搭理陆铮,转身招呼提着灯的白露:“走了。”
天色渐渐昏暗,晚睡的木槿氤氲出香甜的雾气,笼罩着陆琼的那点灯光渐渐远去,陆铮被独留在黑暗中。
突然,陆琼停下了脚步,转身提醒道:“阿兄也早点回去吧。”
但陆铮看着她走开,却没有挪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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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月把自己关在厢房里,小声啜泣着。
她听到外面的仆妇在议论今天被抬进国公府的那箱珠宝首饰。
“说是少爷给琼小姐买的。”
“啊呀,琼小姐真是好命啊,未来夫婿那么优秀,兄长也这般疼她。”
那箱首饰本来是她的。
哥哥看她总是闷闷不乐,特地带她先回了京城,带她买些首饰衣物再回家。
可首饰没有买成,她灰扑扑地站在嫡妹边上,感觉自己被贬进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