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起来都着意打扮过。
……甚至在门口互相看上一眼,还会品评对方的衣着。
……有广袖翩翩的世家子,也有眉目硬朗的年轻武将。
……最离谱的还有一个少年,整个人都被白狐狸毛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刚迎着寒风走下马车,便举起袖子,一脸娇弱地挡住了脸,旁边立刻有婢女为他戴上了一顶遮风的帷帽,戴得严严实实之后,那少年才随着仆役,进了府中。
……从门口到府中几步路啊还要戴个帽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就是那种小一点的十六七岁,大一点的二十出头,除了那个长得特别像臧霸的男子看不出年龄之外,都很年轻!
陈宫感觉自己不太理解这一幕——吕布倒是比他了解得更多一些。
“你不知道么?”他说道,“自从听闻小陆是女子之后,徐州许多世家便将自家的幼子送来琅琊!”
“我不知道!”陈宫大吃一惊,他这些日子以来殚精竭虑都在谋划如何能打通从徐州到雒阳的这条路,哪里有心思去打听陆廉的私事啊!
而且陆廉这就出府来迎接他们了!
“吕将军!公台先生!”她匆匆忙忙地跑出府,对着这两位刚刚下马的人便行了一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我等皆是不速之客,”陈宫笑道,“不请自来,将军莫怪。”
“你们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她往后看了看,“文远和伯逊没有来?”
“哦,”吕布很自然地说道,“他们守在下邳呢。”
也对劲,老大出门,家里自然得留几个放心可靠的。陆悬鱼没有纠结这事,忙忙将他们引了进去。
宴会可以等一等,反正古人想守时也不能太守时,晚一会儿也没关系。她领着陈宫和吕布进了客室,请他们先更衣——这好歹赶了四百里路——然后再端来一壶热蜜水,先聊聊到底来干嘛的。
关于这个问题,陈宫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
“陆将军驻守琅琊,听闻又与北海孔融交好。现下并州军欲归雒阳,总要寻一条出路才是,因而特来看一看。”
“看一看?”她没明白。青州是在整个大陆的最东边啊!山东啊!要去河南雒阳来山东看点啥啊?!
陈宫点点头,“将军不是明岁要与袁谭交战?”
她努力地理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公台领会错了,徐州新定,我家主公必定不愿与袁绍交恶。”
“是刘使君告诉我来这里寻将军的。”陈宫平平淡淡地说道。
……就离谱!
“……来寻我做什么?”
“将军既想留下北海东莱,又不愿与袁谭开战,”陈宫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等此来,正为将军分忧啊。”
她得冷静一下。
陈宫说他跑来是为她分忧。
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袁谭打孔融,她既要帮孔融,又不能在明面上帮孔融,让袁谭下不来台,只能彻底与徐州开战。
陈宫跑来了。
她狐疑地看了看陈宫,又看了看吕布。
“难道……将军想要帮我打袁谭不成?”
陈宫露出了一个微笑。
“将军前番在广陵收了笮融数万兵马——”
“我没有,我到现在只有两千兵马,那些都是平民啊!”
“——我们也并非贪心之人,只是一心想要回到天子身边,为朝廷尽忠,匡正汉室而已,”陈宫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将军的战马若能借我们一千匹,并州军便可以更快地穿过兖州——”
“一千匹战马?!我要是有一千匹战马我,我现在倒立给你们看啊!”
“还有两千头骡子,须载满粮草补给,”陈宫仍然在继续往下说,“将军休过谦,我一路看来,将军督琅琊东海两郡不过半年,风气大变,粮仓廪实,财货积饶——”
“没有!根本没有!而且我攒的这点粮食,明年还要拿来打仗啊!”
“——将军只要再添些财货,令我们途至东郡时,得以补充粮草,”陈宫笑道,“这一仗我们替将军来打,如何?”
她哑住了,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陈宫,偶尔也看一眼吕布。
客室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有婢女悄悄点了灯,又退下了。
似乎是觉得她这样为难,有些于心不忍,吕布在旁边悄悄说话了。
“那个……小陆,袁绍会来吗?”他小心地问道,“要是不来,其实五百匹马,我们也可以……”
陈宫非常突兀地咳嗽了一声。
吕布闭嘴了。
“你看,”她赶紧说道,“吕将军说了,五百匹马也行啊!”
“将军若是为难,那就五百匹马,三千头骡子如何?”
……不是这个陈宫怎么这么,他也不姓田啊!
陆悬鱼感觉自己濒临抓狂边缘,只能强忍了下来,“我得想一想,还要和国让商量一下。”
“也好。”陈宫倒是一点都不慌乱,“宾客们也等急了,将军入席便是。”
“……同去,同去便是。”她忙忙地爬起身,想要引着陈宫和吕布入席,好歹把这个烧钱的话题先放一放,换一个轻松一点的。
吕布似乎也这么想。
穿行在廊下,这位威风凛凛的并州名将咳嗽了一声就开口了。
“小陆啊。”
“嗯?”她抬起头,“将军有什么吩咐?”
“我来的路上,”吕布说道,“看到那些少年了。”
“……哦,哦,”她尴尬地说道,“都是来干活的,将军莫多心。”
吕布便不吭声了。
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在她领着他们将要走进这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主室时,在青少年们见到她的身影,纷纷站起来迎接这场酒宴的主人时,突然爆炸了。
因为狗中赤兔现在才如梦初醒,想起来刚刚那个话题的下一步是什么了。
他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看看这些人,”他说,“你好歹也称得上名将,怎么能在这样一群弓都拉不开的稚童里选夫君呢?”
“……啊?啊?啊?”
陆悬鱼感觉大脑有点宕机,没能反应过来时,吕布似乎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用推心置腹的语气问道:
“我们那还有两个并州汉子迟迟没有婚娶,”他说,“文远和伯逊,都是你极熟悉的!好男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