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为何忘了大公子?”沮授提醒道,“大公子南攻青州,亦有一年有余,兵马疲惫,亦应回返休整,明岁再图青州才是。”
“嗯?”袁绍一愣,“沮监军说的对,我当修书一封——”
当袁绍说出“沮监军说的对”这六个字时,仿佛在一口深井里扔下了一块石头,那些原本收了争执,一脸云淡风轻立于两旁的谋士们此刻瞬间又不淡定了。
“兵马疲惫?”辛评嗤笑一声,“当今天下,谁人不疲惫?刘备新得徐州,先要南下与袁术征战,而后又有丹杨兵乱,现在陆廉只带了两千士兵来北海,难道他们便不疲惫?”
沮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廉与孔融的兵马合为一处,又是守军,大公子既欲攻城,兵马自当强于陆孔,怎能相提并论?”
“算上孔融的守军,也不过五六千人罢了,”辛评说道,“大公子有万余精兵,如何不敌陆孔?”
“大公子一心争功,”审配冷不丁地插了一嘴,“如此用兵,岂不危险?”
“我朝以孝治天下,不知审先生为何要这般作践大公子的一片孝心呢?”
“……你!”
谋士之中,一直没有开口的荀谌将目光投向了主座的袁绍。
看到主公满脸烦恼,这位长身玉立的青年谋士微笑着开口了。
“主公究竟怎么看?”
争吵暂时地停了一停,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问询带走了注意力,转头看向袁绍。
袁绍伸出那只宽大厚实,拎过手戟,也握过马槊的大手,捂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刘备现在也是这个姿势。
他最近好像有点着凉了,头疼,流鼻涕,昏昏沉沉。
也可能是看到陈宫所以头疼。
但不管怎么说,在看到陈宫送来的这封长信之后,他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很久不动。
屋子里炭火烧得很旺,他靠在凭几上,身上还盖着小被子,看起来虚弱极了。
……但也时不时会伸手去拿一块小麻花吃。
一旁的谋士假装没看到这个小动作,仍然在满脸忧虑地继续读信。
“你们觉得怎么样?”刘备问道。
糜竺看了看孙乾,简雍看了看糜竺。
最后还是今天特意过来探望刘备的陈珪开口了。
“他这样三番五次的开口,使君应当给他一个回复才是。”
“我如何回复?”刘备看起来烦恼极了,“他要来徐州,我便让他来了,他现在要走,我也让他走,他来去自由啊!”
这段话一点营养都没有,但它充分体现了这位主公内心的苦恼与牢骚,因此陈珪并没有指出刘备这段话的问题,而是接着说了下去。
“吕布名为‘代为进贡’,其实不过是要徐州替他出了这趟路费。”陈珪笑道,“主公心中也是默许的,只是陈宫要价太多,主公与他讨价还价得烦了而已。”
刘备苦恼地叹了口气。
“陈公有何高见?”
陈珪摸了摸自己那一把雪白的胡子。
“并州铁骑不输西凉骑兵,”陈珪说道,“可惜无人善用之。”
……他用并州人做什么?他哪里敢用这群并州人做些什么!
刘备心里这样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
“我去写信。”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还不忘记伸手向婢女要一块细布擦了擦鼻子,“辞玉那里忙得很,是该寻几个帮手给她送去!”
北海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陆悬鱼终于可以带着人返回琅琊,继续处理这边的杂务时,忽然来了客人。
……说起来那天就有点尴尬。
她这里除了琅琊东海的官员之外,还有一群青少年守在阳都城,这群人每天其实挺无聊的,有几个偷偷跑路了,有几个偷偷跑路又被家里人送回来了,剩下摸鱼的有,打猎的有,躺平的有,当然也有陈衷这样的好孩子,乖乖处理琅琊这边的文书。
还有一个糜芳壕无人道,在阳都城内置办了一处宅子不说,顺便在城外还买了一个大庄园,改造出了几间温室,吩咐下人每天种点小青菜给他吃。
这样一群青少年被她又一次领回来,准备聚餐一下,一来感谢他们在秋收时的勤劳付出,二来感谢他们没有在她出门这些天里拆了阳都……
这话说得其实有点不对劲,因为正常人是不会拆家的。
不管怎么说,她这里正张罗着,还没开宴的时候,小兵匆匆跑了进来。
她失态了。
“你说谁来了?”
“吕布,吕将军……”
陆悬鱼一个激灵。
“他带了多少人马?!”她严肃,认真,甚至有点紧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