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本在屋子里午后小憩,刚醒,倚着桌边的躺椅,懒洋洋地缓神。
只见斯年像是发现什么好宝贝一样兴冲冲地进来,对他说:“师父师父,我学会写字了!”
虞渊心下一惊:什么?她还不会写字?
被拉着出了屋子,斯年接过犬牙的小树枝,在地上写了“木石”二字,说:“师父,这是你的字!”
虞渊一蹙眉。
她又写“鱼O”,说:“师父,这是你的名!”
虞渊看得脸都皱起来了,“这谁教你的?”
“我教的我教的!”犬牙抢功劳似的,雀跃地跳着举手要让老大看到。
老大的表情却五味杂陈,半晌才对他挥挥手,“你们玩去吧。”
犬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带着那一队小孩,挠着头把妞妞搂走了。
虞渊刚来这世界时,兵荒马乱的,很多细节都疏忽了。
与斯年相处时,没遇到过要识字的情况,因此也就疏忽了。
但他没想到,他一个大老粗疏忽就算了,怎么这名门正道千凌派也这么大意。
好好一个女孩,耽误这么久,大字不识一个。
他接过那树枝,问:“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如何?”
斯年却摇头,“我不想学自己的名字,我想学师父的名字。”
虞渊听着,笑了,“你学我名字做什么?”
“那我学我自己名字做什么?”
虞渊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怎么从对方的逻辑中绕出来,干脆说:“你先告诉我,你名字是哪两个字?”
斯年又摇头,“我不知道。我名字是庙怪哥哥给取的。”
庙怪。
又是这庙怪。
“那我给你赋个含义吧。”
虞渊在地上写下“斯年”二字,“福泽八方,天祜斯年。”
斯年看着地上那些许复杂的笔画,问:“师父,什么意思呀?”
虞渊一笑,“他人只道是天佑吉年,天下安康。我呀,却存了私心,只希望这天下的福泽,都给斯年一人。”
斯年虽云里雾里,但听出师父偏袒,就嘿嘿一笑,又催,“那师父写写你的名字给我看看嘛!”
被她缠得没办法,虞渊只好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和“字。
现实中,虞渊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小时候耳濡目染,他接触过几年的毛笔字。因此在这世上,他阅读与书写,姑且没什么太大的障碍。
斯年虽然不识字,但记性却很好,认字就像认图画一样。她记得千凌派的古籍上,那些字都曲折蜿蜒,与师父此时写的字体明显不太一样。
但师父写的字,起笔流畅,末笔带钩,舒展流畅,像几个直立的人。
她看不懂,但就是觉得好看。
欣赏完,她又苦了脸,“师父的名字这么难写啊!”
虞渊被她逗乐了,轻声问:“不想学了?”
斯年看看那一地的“木石”“鱼O”,甚至“斯年”,都比这“暮实”与“虞渊”好写。
但师父愿意教,她还是愿意学。
虞渊又教了一遍顺序,斯年堪堪记住,就迫不期待抢过树枝开始练。
这一练,她就废寝忘食,练到了月上枝头。
虞渊见她入夜还不回屋,就来找她,看见院中的沙地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暮实”与“虞渊”二词。
可以看得出来,一些字刚开始写得还狗趴似的,但越练到后面,越写得有模有样了。
虞渊背着手逛了一圈,没找到“斯年”的名字,甚至最开始犬牙教的那点错别字,都被斯年反复练习的痕迹盖过去了。
斯年在原地写得满意,回头一看师父来了,就小跑过去要他看。
“你自己的名字呢?”虞渊没动,无奈地看着她。
斯年则耍赖地按按头,“我记不住这么多字,学多了头疼。”
“那你自己的名字不比我的好记?”
“不!”
“怎么,你的名字还没我的重要?”
“当然没有!”
斯年把虞渊拽到自己最满意的一对作品上,指给他看。
那四个字写得横平竖直,非常漂亮。
斯年就跟临摹似的,连他落笔轻重的比例都模仿得很到位,不知抠了多久的细节。
虞渊的内心总是会因为斯年的每一个小举动变得柔软。
注意到斯年指腹虎口磨出的小泡,他叹了口气,开口时,声音也温柔得不行,“看看你这手,疼吗?”
“其实不是很疼。”斯年笑得很开心。
“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先休息吧?”
“嗯!”
她被师父牵进了屋。
屋子里有两张床,给她的那张是后来新打的,因此虞渊特地交代要铺最好最软的被褥。
本来床就舒适,斯年又被虞渊哄着,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无忧无虑,就像一个被呵护长大的孩子。
虞渊看得心都软了,拉出她的手,摸了摸那些发白的小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