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做心理检查的时候,他通常会带着学妹去,这样她和郝老师沟通的成本会减低不少。
这天,依旧是每周例行的检查,不光是虞渊,连心理医生郝老师也发现了,赵越身上的每个人格逐渐有了固化的倾向——
也就是人格更加稳定,更加有自我,也更加……
持久。
就像是寄居蟹住在一个新的壳子里,一开始,它还不熟悉,所以会听从壳子的规则,更加忍让和顺从。
但时间一长,它适应了,它就想更长时间地霸占这个壳子。
而赵越这个“壳子”里,住着四只“寄居蟹”。
“我建议您近期继续做好观察记录的同时,要加入一些东西。”
郝老师最后对虞渊说。
“您需要额外确定这些人格出现的原因和动机。哪怕我们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出现,只要能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我们也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明白了。”虞渊回答着,神情肉眼可见地消沉。
也许是怕把话说重了,他会无法接受,郝老师其实没有明示。
但虞渊听得出来。
郝老师是在暗示,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
真实的赵越,所谓的主人格赵越,会有消失的可能。
赵越这边的局势不容乐观,同时,开幕式那边的筹划也步入正轨。
每个项目的概念和需求都已经有了雏形,然而落地到组长手上时,不是概念出了问题,就是需求出了问题。
比如开场表演项目,概念是中国乐器,需求是吸睛且振奋人心。该项目组长是个走南闯北、组织过大小文艺表演的老艺术家,第一反应就是排出中国大鼓。
振奋是振奋了,但与吸睛却毫无关系。
所以虞渊这阵子忙疯了,白天需要在全城四处奔走,检阅组长们的项目作业,晚上还要单独打电话跟导演组确认共识,再把否决方案传达给这些组长。
这些老艺术家心气都高得很,肯定的话都不一定稀罕听,更不用说否定的话了。
学妹赵越经常能站在走廊上,看见楼下客厅里的虞渊,耳边持着手机,对着那头用词考究且据理力争,因为脑筋动得飞快,所以脚下不知觉来来回回打着转,绕着桌走。
他很焦虑。
面对赵越时,很焦虑,离开了赵越,他也依旧很焦虑。
学妹趴在扶手上,默默观察,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帮到对方什么。
楼下的虞渊刚挂了一通电话,没注意到楼上有人在看,只泄愤地在沙发上踹了一脚,很快手机铃又响了起来。
他只能调整呼吸,无缝接起这一通电话,“喂,庄哥。”
那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虞渊一时气结,甚至没顾得上语气管理,“她又怎么了!”
一阵很长的静谧,手机那头应该是在解释情况,听完后,虞渊几乎快翻了白眼,仰起头,“那辛儿……”
他没说下去。
他看到了楼上的赵越。
赵越与他对视,就直起身来。
可他却抿了抿嘴,没有继续开口,而是遮遮掩掩地,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急急忙忙往门外走。
大门关闭。
把夜风阻隔在外。
赵越却扶着栏杆蹲下去,抱着身体,觉得有些冷。
她感觉出来了,他在躲她。
关于辛儿的事,他不想让她听见。
那她就假装没听见吧。
“这件事不能我出面。”
门外,虞渊插着腰顺着气,对手机那头的庄毅说:“我知道,通知彩排结果是我的责任,但辛儿情况特殊,我不方便。你不是负责调度沟通的吗,你去和她沟通!”
“她的项目我还是会留心,但与她本人交涉的情况,我还是希望尽可能避免。我相信庄哥你也是了解原因的。”
在夜风中,虞渊和庄毅交接完毕,挂断电话,抬头时看见漫天星空,就站在原地清净了会儿。
整理好思绪和心情,虞渊重新进门。回到卧室时,赵越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背对着卧室门,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不想惊扰,虞渊轻手轻脚地收拾洗漱用品,卷着被子枕头准备去客房将就一晚。
所以他自然没看到,赵越紧闭的双眼眼角处,两笔淡淡的泪痕。
第二天,醒来的人是巫女。
这一夜,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睡得不安稳,所以早上醒得很早。
她坐起来,眼见身旁的位置平整,无人睡过,又一抹眼角,拭下了泪痕。
赵越心下就有了数,睡不好、空床、泪痕,绝对是昨天的赵越受了什么委屈。
巫女在皇权的世界里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于是她决定,要收拾一下给她添堵的可能人选。
但是要用什么样的计策呢?
巫女嘴角上扬,邪魅一笑——
来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