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重操旧业
我寄给沧海市纪检委举报郭金富的材料只是他违纪那一部分,涉嫌到诈骗工程款的犯罪行为并没有举报。其实当时我的内心是很纠结的,因为我担心会伤害到两个无辜的人。
第一个是李建华,其实他并不知道工程虚假预算的真实情况。但法律是重证据的;第一是亲戚关系属实。第二他在迎宝公司和我的官司中出具不应该写的证明,由此可以判断他们存在共同利益。第三调查到甲方主要的当事人,主管炼钢厂工程的戚厂长和负责预算的王工,他们肯定会证实工程预算在没有经过核实的情况下李建华违规批准签字;事实也是这样。而李建华是拿不出证据证实自己不知情和没有参与工程咋骗。而这一切的发生,应该说也有我的责任;如果当时我没有向戚厂长暗示和建华的关系,戚厂长也不会有后面的举措;预算正常审查后也不会通过,后面的一切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另一个受伤害的是郭金富的姐夫林树田。因为他是迎宝公司的法人代表,作为亲戚他必定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而且郭金富是很狡猾的,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落在我手里;证明虚假预算是他所为,证明他是迎宝公司利益的实际获得者。他可以说是事情是他姐夫干的,他只是给亲戚帮忙。
弄不好是真犯法的逍遥法外,无辜的人反而遭受牢狱之灾。钢厂是私企,老板的钱也未必都来得干净;也可以说这件事也就是黑吃黑,并非是国家财产受到损失。再说这点钱在牛老板身上可以说是九牛一毛,我也犯不上劳神去给他追回损失。而且这两个人都和我是朋友,尤其是李建华,以前我在工业公司还找他帮忙买过钢材;欠下过人情。我这么做不仅是害了他们两个人,还会毁了两个家庭。
我于是决定只向纪委举报郭金富的违纪行为,单凭郭金富的违纪行为,也应该受到党内处分免去领导职务。可是在那个年代查处**行为往往是点到为止;被举报的人大多是走走过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我当时对这次举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是想先试探一下,看看会是什么结果,万一碰到个包青天呢。
我到是不怕郭金富对我进行报复。当时那种四处流浪的打工生涯;到哪个公司老板连身份证也没看过,住在哪里也从没办过暂住证。加上我说着一口天津话,——就是个逃犯我想都会很难找到的。我所担心的是家里的人遭到报复,这次打官司的遭遇,让我深深领教了司法的**,不能不说还是心有余悸。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仿佛给我带回了在农机厂时的年代,让我从打官司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接下来要专心做好自己的工程师工作了。我已经有十来年没有接触过机械加工了,好多东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我除了每天看图纸,就是抱着厚厚的机械加工手册开始恶补。看累了就去车间转一圈,熟悉公司生产的产品。
我发现龙腾公司并没有生产制管的成套设备,而是以给用户加工零部件为主。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以公司现在的规模、设备、技术力量,如果生产全套制管机设备还是有些难度,应该属于小马拉大车。公司实际只是生产一些制管的辅助设备和用户要求的非标机械。
龙腾公司的设备和厂房都是租赁的,机械设备还是集体年代的遗产;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了,只有两台新的车床是王老板后来购买的。
我曾经问过王老板,为什么不更新设备自己建厂房?他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他说:“张工,我算过了,干机加工这行,赚钱是赚钱,但没有多少利润。原来我们这里就我一家机械加工厂,现在干的人太多了;竞争越来越厉害,工人工资也越来越高,闹的谁也挣不到钱了。再投资建新厂?张工您也知道,别说厂房,就是这些设备得多少钱啊!根本不能再投资建厂了。这些年我挣到钱都拿去市里买房了,到现在我已有了二十多套房了。这比买设备强多了,机器到最后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房子可以租出去,以后怎么也会升值。”
当时我真没看好他的做法。现在看来,岂止是升值,简直就是暴利。办企业是很难有这么赚钱的,而且不费力气,不会担风险。后来每次见到房价疯涨;我就想起王老板,真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其实他当时也不会想到房子今天会涨成这样。
钳工车间的面积不太大,有十几个人。车间主任蔡虎,记得是从安徽来的,三十几岁,高个,身上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劲头,不太善言谈。蔡虎真是个人才,不仅技术过硬,干活还很实在,人还谦和老实,是个即能干又实在的人。令我吃惊的是,蔡虎一个人开着钳工车间最重要的两台设备,自动万能铣床和龙门铣床。这两台设备的操作者是须要较高的技术水平,尤其是万能铣床。这两个设备操作起来人都不会太忙活,但一个人同时开两台设备那就不同了。小蔡还要同时管着车间里的事情,这在国企里是不可思议的。
在敞蓬里的电焊车间只有五个人,被称作电焊组,组长周建涛四十多岁。一问他还是沧海人,于是我和他论起了老乡;我们的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生产设备从开始下料到最后组装主要是电焊组来完成,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今后打交道会最多,相互的信赖配合尤为重要。而我初来乍到,对生产的设备还不太了解,更需要他支持我的工作。
老周原来在老家的乡镇企业干电气焊,来天津已经六七年了,一直跟着王老板干。我问他刘厂长是不是不想干了?他告诉我,是的,刘厂长嫌挣钱少想跳槽,老板看来也不想留他了,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他。
周建涛告诉我,其实王老板人还不错;他指着正在割铁板的一个魁梧憨厚的汉子说:“当初我们这位蒙古族的哥们儿到天津来找活,可他不仅没技术,要命的是还不会说咱们这的话,跟个哑巴差不多。来了好长时间没人要,带来的钱花光了,马上就要饿肚子了。他来到咱们公司找活,老板当时也不想要他,于是给了他五十块钱,让他去焊管厂看看。我们这个伙计五十块钱花完了也没有找到地方,又回来找王老板,于是就给留下来了。王老板心眼挺好;就是不太愿意给下面的人长工资,以上的李工嫌工资低走人了,李工走了后老板后悔了,等着刘厂长走了,我看他得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