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眨眨眼,满面无辜地看着洛茛,同时手上使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灰毛鸡发出最后一声濒死的呻.吟,脑袋一歪咽了气。
洛茛:“……”
他的剑尖肉眼可见地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抖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鲛人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似乎还在认真倾听,手上一边还在熟练地撕扯着鸡毛,准备大快朵颐。
洛茛又吼了一声:“把它还给我!”右手握剑,左手探出,向死鸡探去。
他的动作放在人类术师中,已是难有人能企及的速度,但在鲛人面前却不是如此。金发蓝眼的鲛人向后一仰,带着手中的鸡让开了他的手。
她浮在距岸边五六尺远的海面上,开口说了句话。
话是用鲛人语说的,洛茛探了个空,强忍怒气道:“什么?”
他没听懂,一旁的秦在于却是听得真切。那位眼神真切面容姣好的鲛人美人说的是:“就不。”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自己老师吃蔫,顿时笑疯了,仗着没人看得到她,抱腹坐在沙地上笑得无比放肆。
鲛人说完,抱着灰毛鸡一矮身,作势要潜回海下。洛茛当然不依,几道金芒自他剑尖而出,瞬间结成阵法,向着鲛人压去。
秦在于坐在岸边,看着他们就这么打了起来。
年轻的术师已经有了日后睥睨四海的影子,一把长剑凌厉无比,阵法金芒在他指尖灵活地跳跃,看得秦在于心潮澎湃,心……
……心潮澎湃地看着自己老师头上脚下,被倒吊在了一棵椰树上。
鲛人似乎还嫌不过瘾,打赢了也不走,就在洛茛怒不可遏的注视下剥了鸡毛,并慢条斯理地啃完了一整只鸡。
她显然会人类的语言,不知道是之前就会,还是为了修炼更好的偷鸡业务而学习的。临走时,她擦了擦嘴上的鸡血,切换成洛茛能听懂的语言道:“听说,你们还养鸭子?”
“……”
秦在于不知道自己老师到底做何感想,反正她笑得非常快乐。
接下来幻阵里的画面非常零碎,大多都在那片海滩边。洛茛用尽了各种方法跟鲛人斗智斗勇,但一直没能取得什么显著成效。他甚至改换花样,用上了香味诱人的烤鸡与烧鸭做诱饵,而每一次都以鲛人成功尝到了新菜色告终。
舒伦不明所以,但看他练功突然刻苦不少,颇感欣慰,做主又购进了一批灰毛鸡,压下了因鸡群人丁寥落而四起的怨言。
秦在于看着洛茛与鲛人会面斗法的频率迅速增加,一天天的劳心劳力,不由叹息。
老师啊,你要是真想护住这一窝鸡鸭,重新建个鸡鸭圈把它们从海边挪开不就行了?
随着幻阵里的时间流逝,人类与海族的矛盾不断累积,形势越发紧张。终于,秦在于从舒伦的公文中得知,落阳峡海桥事件发生了,海族集结成群,大肆破坏沿海浮城。
以阻止猎人下海捕杀海族为任的巡航队被撤销,全员编入军队。洛茛也重新出山,领军前往各海域平息海族□□,离开了中洲陆海边的那个小驻扎地。
幻境也跟着他到了别处。浓重的夜色中,年轻的军官站在一艘巨型军舰的舰首,手拿望远镜,巡视着前方无尽的汪洋。
军舰前后,上百艘战船整齐排布,灯火灿灿,映在黑沉的海面上,如两只翻倒的舰队相并而行。站姿笔挺的士兵与身着白袍的随军术师各司其职,军容整肃。船行海上,破开百道水纹粼粼,浩浩荡荡向远洋推进。
一个传令兵快步走到洛茛身边,“将军,舒伦将军的船到了。”
洛茛放下望远镜,一点头,“请。”
舒伦还是那副青年的模样,但周身气势又稳毅不少。看到洛茛,他严肃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个浅淡却亲切的微笑,停步抱拳道:“洛茛将军好哪。”
洛茛知道他是在打趣,还礼道:“师兄。近来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舒伦上前一步,和他并肩站在船舷边,看着前方接天的灯火与旗帜,“海族越来越疯狂了。现在从来独来独往的鲛人也开始抱团,军队每月都有大量伤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民众越来越惊慌了,到处都有哄抢、骚乱、难民……”
洛茛转头看他。比起当初那个做后勤官也做得桀骜不驯的青年,他成熟不少,身上带着沙场征战中浸染出的杀伐气。
他讽刺一笑,“宸琅宫里那几位当初对待猎人工会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知道急了?”
舒伦叹口气,“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海族本身就不可沟通,就算我们尽心尽力阻止,它们说不定也只会觉得我们多管闲事。”
洛茛蹙眉,神色不虞地望向他,“师兄,你当初掌管巡航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舒伦一愣,“是么?或许吧。不说这个了。”
他望着海上灯火,忽然一笑,“我们面对海族也不是全无办法。你知道吗?就在巡航队以往的驻扎点附近,有个叫奥斯顿的年轻人领队,杀死了一名试图靠近海岸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