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迩的笑淡了下去,“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恢复。晚上他的母亲来了,他们母子现在在一起。”
秦在于点头,又问:“这个阵法的设阵人究竟是谁,您有定论了吗?”
文迩摇头,“暂时还没有。”
她心里沉闷的感觉更重,漫天金线织就成金网的纹路在眼前不断重演,越是描摹,闷重的感觉越是鲜明,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浸没她的四肢百骸。
秦在于沉默了,文迩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她。
沉吟片刻后,她缓缓道:“现在同学们这是……在找寻苏家幸存的人吗?”
文迩依然看着她,目光中有什么东西闪动,在暖融的灯光里却看不分明。
“不是,”他闭了闭眼,缓缓道,“这里的人已经没有找寻的必要了。大阵一开,待在阵内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只有你们准确判断了阵眼,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受累了。若是你们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做导师的难辞其咎,真是……”
他一手扶额,两指头痛地掐着鼻梁。
“任务总是要有人做的,”秦在于不由宽慰他道,“由我们来完成,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开玩笑,他们一队六人,四个的校赛名次都进了前十六位,放眼整个学院也少有哪支队伍敢说实力可以赛过他们的。
文迩撤手看她,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和煦,“入夜了,你快去休息吧,把精神养足。”
秦在于:“好。”
她说完却没有走。桌上的烛火映着屋中三人各异的神色,一阵晚风穿堂而过,火光闪动起来,猛地一跃后又重归于平静。
她看着烛火开口道:“文导师,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火光映入文迩眼里,仿佛也带上了温雅的笑意。他道:“你说。”
“我想向您请一段时间假,”秦在于转头看着他眼里的光点道,“……回西海域。”
文迩愣了一下,“哦?怎么突然想回西海域?”
秦在于当然无法说实话,只能道:“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了,想趁这个时间回去看看。”
“请假当然可以,”文迩道,“只是你的伤还没好,一个人去西海域未免危险了些。”
站在窗边的洛辰瑜突然道:“我跟她一起。”
秦在于意外地转头看他,在对上青年的视线后了然,立马转回去对文迩道:“对,洛同学跟我一起。”
文迩看了看两人,突然笑了。他一双形状极好的眼睛中流露的温和笑意终于加深,映着满堂暖光,白日里属于大导师的高不可攀被削减不少。
他笑道:“好罢,我会帮你们准备船只。先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秦在于回了屋,先前守着她的洛辰瑜也去了另一间厢房。她本以为自己白天睡了大半日,晚上会难以入眠,没想到几乎在脑袋沾上枕头的同一刻,她就再度陷入了深眠,睡眠好得难以想象。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坐起身,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发愣。
窗户没关,有几丝凉风顺着缝隙钻进屋里,打着旋从她身旁流过。泛起的寒意让她清醒了一些,连忙穿衣下床。
外面的堂屋里不见文迩的身影,只有几个身着舒伦校服的学员正在商讨什么事情。隔壁的洛辰瑜也已经起了,正坐在屋外等她。
两人打听到了黎衿沅几人的住处,先行去跟他们道别。
见到三人的那一刻,秦在于就明白情况不大乐观了。
一座棚屋中,黎衿沅、陆蕴和江小苗三人围坐在木桌边。陆蕴的眼镜被随意放在桌上,一头本就不多加修理的头发散乱不已,像是被狂风席卷过一般。剩下二人皆是一脸疲惫,桌上的烛火未灭,看样子像是一整夜都没合眼。
见两人进来,黎衿沅强打起精神道:“来了,怎么样了?”
后一句是对着秦在于问的,她回道:“好多了。苏御恒呢?”
“刚走,”黎衿沅揉揉额头,一双总是亮如满月的眼睛跟桌上的烛光同步闪烁,恹恹的也快熄灭了,“他的家人来了,他过去看看。”
秦在于心下稍安,“他还有些叔伯长辈吗?”
黎衿沅伸手灭了烛火,道:“只有母亲。战后南渊陆哪里还有那种枝繁叶茂的大家庭?他父亲罹难,苏家全部的生意事务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火光在黎衿沅手中剧烈摇动挣扎,噗的灭了,屋内光线蓦地变暗。坐在木桌最里的陆蕴似乎被火光熄灭时的动静惊了一下,半睁半闭的眼睫一抬,忽然吐出一句:“东淼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屋内静默,几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秦在于突然想起在北川时,潞旸岛人也曾提到过东淼人云云,她当时只当作是委托环节出错,现在越想越觉得巧合得过分了。
一阵沉默之后,秦在于缓缓开口:“我和小洛……准备去故洲一躺。苏御恒在哪?我再去看看他。”
“你们现在去?”黎衿沅有些意外,“苏御恒……还是算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秦在于点头。
江小苗突然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秦在于本欲往屋外走,闻言猛地停步,还没来得及惊讶,又有一道话音响起:“我也去。”
“……”她看着江小苗与陆蕴二人,猜测他们可能也是久未回乡,想搭顺风船一起,“那我去问问文导师有没有多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