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这里居住的人也照样没有忽视生活的舒适度——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
大片的房屋因为头顶空城的遮挡,常年不见阳光,其中的住户就将被褥全部拿到屋外晾晒,成排的麻绳撑着其上的绵制品随波左摇右晃,不时试图向人脸上拍。
海水托举的街道并没有顾及脚底蔚蓝的丝毫感受,垒起在房屋边的垃圾满街横行,污水也在本该蔚蓝的水面上肆意横流,带起冲天的臭气弥漫开来。
正值仲夏末,人们都穿着凉爽,底板乌黑的草鞋套在一双双满布泥垢的脚上,或挽袖或赤膊,在海浪上往来走动如履平地,反衬得秦在于两个好好穿衣服的像是异类。
这里逼仄的街道显然不是用来走车马的,他们也只能暂且先步行前往。秦在于坐惯了船,但浮城的地面比那更加神奇,摆荡不止。她刚开始不太习惯,走了几条街道才逐渐适应,渐渐提高了步速。
反观走在她身侧的洛辰瑜,得益于他那奇诡自如的身体控制力,从一开始就走得闲适无比,令人羡艳。
四周嘈杂吵嚷,混合着油烟、污水与茅草的味道四处飘散,街头小贩的吆喝声在其中如鱼得水、此起彼伏。
晌午刚过,有不少当地人坐在路旁的阶梯上捧着碗拿着筷,就着旁边大缸里的清水吞咽着饭菜。晃动的地面对他们完全构不成干扰,水缸滑开,又被人随意地伸手拨回。
豪不讲究的街头巷尾里,倒晕染出了一股浓郁的烟火气。
走出一段路后,秦在于才反应过来,她与洛辰瑜的手竟从跳海时起就一直交握着,现在都没分开!
但突然抽手又略显突兀,她索性不去管,与身边的人并肩在小道上漫步。
涌浪镇离他们降落的地方不远,这里的人却丝毫不见面对海兽扰动时的焦虑惊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连带着他们的步子也慢下来不少。
又钻出一条小巷,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空间被一块占地广阔的空地取代。
这里应该是广场之类的地方,高大的建筑物不多,遍地是架着小摊或拿着木椅的小贩,入目是各式各样的酒水与饭食招牌,边角里甚至还有不少售卖阵法与各种奇怪零碎的铺子。五光十色,几乎迷了人的眼。
秦在于正四处打量着,忽听洛辰瑜道:“在于,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秦在于精准地捕捉到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汗衫罩在壮硕的身躯上,是之前那个叫做刘石生的大汉!
一时间二人默契无比地同时松了手,从两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秦在于在人流里如同游鱼般穿梭,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大汉的身影。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刘石生并不是孤身一人,另有一人正被他抓着手臂拖行,衣衫不整,正是那廖姓妇人。
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在大火里逃亡都不忘捉住妇人一起走,不知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一路尾随着二人进了另一条小巷,秦在于屏息上了旁边的房梁。刘石生身份恐怕不一般,她不敢再轻敌,每一步都将动作控制到极致,愣是没让劣质砖瓦在她脚下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眼看周围已没了什么人,秦在于脚一点房檐,轻飘飘跃了下去,正好拦在刘石生面前。
刘石生一顿,脸上神色由疑惑快速转化为阴冷,显然也认出了她。
他冲秦在于狞笑着,口中话却不是对着她说的。
“好啊,几日不见,你都请得起这么厉害的护卫了,还真是我小瞧你了!”
妇人被他拽沙袋一般拖拽着,手臂都快被捏断了,发簪垂落、形容狼狈,终于没了疯笑的力气,一言不发。
秦在于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上了腰间的短刀,开口道:“这位前辈,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你那火种,看起来可不太寻常。”
刘石生语气狠厉道:“还装什么?想抢老子的东西就直说,你以为老子会怕了你?”
秦在于有些头疼,想来他们最开始不过是想问个路,不知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她只能换了个说法:“不论怎样,你一言不合就放火烧城,岂不是置其中百千生命于不顾?”
刘石生竟听笑了,满面轻蔑,“原来你还是个义士侠客啊?要不是你们逼老子,老子会放火吗?想找老子算账,你不如先捅自己两刀谢谢罪!”
话音刚落,他同时拉着廖姓妇人迈步向前,寒光自他手中一闪,向着秦在于捅去。
秦在于早有防备,拔出短刀,一刀挑飞了他手里握着的匕首,抬腿踢向他腹部。
刘石生失了武器,干脆地将手里的妇人往前一拉,挡在自己面前。
秦在于刀尖一转,避开妇人,隔着她与刘石生对峙。
她心中略有些疑惑。刘石生能驱使火种,那么八成是个有些水平的术师。但短兵相接时,这人又似乎丝毫不敌,全靠着身前的妇人才勉强周旋,还迟迟不用术法,这些又推翻了她之前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