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于转头看去,只见三五步开外的栈道口处,一个四肢粗壮、满脸胡茬的中年大汉满面怒气,正往这边奔来。
再转眼,就见那妇人反应极快,已经一闪身躲到了苏御恒身后。她一点不惧被人看光,带着那身清凉的装扮攀上了另一边的房柱,准备往上爬。
那大汉边往这边冲边骂,嗓门大得似乎要掀了头顶棚板,无数秦在于听都没听说过的污言秽语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冤有头债有主,几人在他靠过来时纷纷让到一旁,整齐划一地为其空处了一条通路。
大汉迈着恨不得捅穿栈道的步子几步冲到房檐下,一把拽住了那即将攀上屋顶的妇人的脚踝,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扯,将其生生拽了下来,甩到了下方的栈道上。
那妇人显然只是于爬墙一途富有经验,实际上身手并不如何,不懂得落地卸力,“嘭——”的一声在栈道上摔了个结结实实,听得秦在于背后一凉。
大汉一脚踩住了地上扶腰哀叫的妇人,伸手似是想要去揪她衣领,无奈对方根本没有,只好扯住了她的披风系带,将她上半身扯了起来,弯腰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吼道:“跑啊!你再跑啊!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
旁边几名学员均是一脸的不明所以,站成一排看着那大汉提起瓦钵般大小的拳头,一拳正向着妇人脸上挥去。
拳风即将触到妇人面颊时,那拳头却被另一只瘦小得多的手从旁侧突出一截,拦了下来。
大汉面带戾气地回头,就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站在他身侧,手上还稳稳钳着他的手。
江小苗声如蚊吟:“不要……打人。”
大汉连她嗡嗡了句什么都没听清,只觉她多管闲事,抽手骂道:“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凑什么热闹,让开!”
一抽之下,竟没能抽动分毫。
大汉被江小苗吸引了注意,没注意到地上,被他踩着的妇人一点点支撑着坐了起来。
这人原本就不伦不类的衣着被一番折腾,更加地不堪入目但她分毫不在意,媚笑着抬头看向大汉,话音竟还是带笑的。
“刘石生,你这可就不对了。自己不行,媳妇跑了,找我算什么?”
“难不成,”她仰面躺在地上夸张地笑了两声,“你赔了媳妇,想来找我——”
大汉出离愤怒了,手被人拽着,就扭头啐了她一口,“呸!要不是你逼迫,那贱人能有胆子背着我偷人?”
妇人的笑声高昂得直刺人双耳:“天要下雨、媳妇出墙,你管得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大汉看她居然这么嚣张,伸手就要打,这才想起来手腕还被江小苗钳着,手一拐,冲着江小苗挥去。
他们二人的恩怨本是他们自己的事,但动到这边自己人身上就不行了。离得最近的黎衿沅动作极快,凌空截下了这一掌,猛力一推,将大汉掀翻在了地上。
大汉一时更怒,翻身起来骂道:“你们又是谁?这么帮着这老鸨,难不成是她新招徕的……”
他话还没说完,黎衿沅手一挥,一道风刃拍出,将其结结实实地拍上了后面的木墙。
“老伯,”她看着被风刃压在半空、脸色涨红的大汉,不慌不忙道,“有话好说,有账好算。我这位朋友呢,路见不平就是爱拔刀相助,这确实不大好,太正直了。但你要是敢打她,我们可都不依。”
她正说着,秦在于忽见那大汉紧扣在风刃上的手指,以一个奇诡的角度动了几下。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来得及喊了声“小心!”就见一道火苗猛然从大汉的指尖窜出,直直射向站在他面前的黎衿沅。
好在黎衿沅也不是个托大的,听到示警的同一刻就旋身让开,火苗擦着她的肩膀而过,劲射向后方的支柱。那火苗射出的力道极大,木制的支柱一触即溃,折断后带着大片的棚板向海面坠去。
同时,被火焰撩着的立柱与棚板都燃了起来,火舌舔舐着栈道上下,沿着这唯一的通途向四面八方迅速蔓延。
江小苗与陆蕴抢上前,几道水幕隔出,试图灭火。奈何这里的建筑物过于密集,彼此之间水乳交融难分你我,火焰顺着各式各样的木制建筑肆意游走,根本难以制止。
黎衿沅回头去找那大汉,却见那道墙壁已然被火焰吞没,火舌摇曳间,哪还有那人壮硕的身影?
他们头顶的棚板也苟延残喘到了尽头,整条栈道的盖板带着汹涌的火焰轰然塌下。秦在于伸手,金芒从她指尖跃出,撑住了破碎的木板。
火海中,传来陆蕴拔高的声音:“这边,快!”
烟熏火燎的几人纷纷向着声音的来处奔去。秦在于才走了两步,却猛然发现方才那棚板原是从中断裂塌陷的,断裂处正好横亘在她与其他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