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享有练武奇才美誉的容错,也没有察觉出有人在靠近。
窸窸窣窣的,过了一会却又像落叶般无声。他回头看,月亮全数隐去,见不到光,旁边的林子里也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异常。
容错掏了掏耳朵,是自己听错了吗?
最后一半纸钱还未燃尽,一道刀光闪过,容错机敏,按下容烨的脑袋。
十几个黑衣人冲破树林,带着杀意而来。
容错抄起灼烧的纸钱扔向离得最近的黑衣人,照顾不上掉落在脚边的裘衣,拉上兄长就往树林里蹿。
黑衣人追得紧,个顶个的高手,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不仅有冷兵器,还有弓箭、弩、飞镖,万箭齐发。容烨将容错护在身前,手臂不幸扎了一刀,痛得他冷汗涔涔。
逃命也顾不上这些。
“哥,你没事儿吧?”容错听兄长喘得厉害,担忧地问。
“没事儿。”容烨带着他跑进坟冢。
这里常年有因病或各种各样灾祸而遗弃的尸体,容烨也顾不上吉利不吉利、冲撞不冲撞,保命才是王道。
他找到一处未盖的坟冢,把容错塞进去。
“哥……”
容烨示意他噤声,盖了一半:“待在这里,别出来。等哥回来找你。”
待容错躲进去后,容烨又搬来一块石碑压在上面,自己则脱下裘衣,包裹住一具幼儿的尸体,抱起他向另外的方向跑。
容错在冢内只听到风过叶林的沙沙,还有无数兵器摩擦后的嘈杂。
他听不到兄长的声音,心里很不安,试图抬了抬石盖,“咣当”一声微响后,他惊出一身汗,不敢再乱动。
就这样在恶臭的环境中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容错忍住要吐的冲动,把耳朵贴近兄长唯一留出的通风口。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是兄长的声音。
容错急了,拼命去抠盖板,抠到手指血肉模糊。
惨叫声并未停止,声音很远,他也无法想象这些要他们命的人究竟对自己的兄长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从子时到丑时,从振聋发聩到声嘶力竭。
容错在这种声音中推盖板推到眼前发黑,十指均已不成样子。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好不容易伸出两只手拨弄掉最上面的石碑,这才得以脱逃。
雪下得很大,盖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容错顾不上自己的外衣还落在人家的小房子里,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在山间寻觅兄长的身影。
他最终在林间一处洞穴口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兄长,三丈外还有一个孩童的身影。不过那孩童肤色惨白,看着已去世一日有余。
他跌跌撞撞上前。
那张他心中的绝世容颜双目血淋淋,腿脚皆被钉在地上,口鼻处也满是猩红,比坟冢里的尸体还要可怕。
容错颤抖着蹲下去探兄长的脉搏,还活着。
他泣不成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架起兄长。
“果然藏了一个。”
容错惊恐地回身,只见一袭黑衣的男子抱手靠在树上,嘴边噙着笑:“靖平侯二公子,对吗?”
面前人有八尺高,论体力武力,容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小小的男童眉目间凶光显露,即使明知打不过也毫不退缩。
他拾起手边的断箭扔过去,那人半遮面,闪身躲过,又飞速出现在他面前。大手扣住他瘦弱的脖子,死死掐住。
“恨吗?恨自己无能吗,就你这样,能成什么大事?”他摘下面罩,狭长的凤眸里尽是嘲笑和轻蔑,“我杀你,易如反掌。”
这人就是岳长霖。
黑衣人明明已经全部撤退,他不知道为什么岳长霖会突然折回来。
或许是来看看容烨死干净了没有,也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容烨抱着的人不是容错。
他的指甲嵌在岳长霖的肉里,每深入一寸,岳长霖便用力一分。谁也不让着谁。
容错眼泪不停流下,岳长霖冷笑一声:“哭,是无能的表现。”
他没有杀他,在容错即将奄奄一息时松开手,拂袖离去。
因为他看得出来容错年仅八岁,眼底却流露出骇人的恨意,那种愤怒不是一般人能消化承受的。
容错拖着长兄,一路爬回靖平侯府,敲了两下门后,晕了过去。
长兄双眼被挖、舌头被割,四肢被废,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连大夫都说世子没有求生的欲望,即使用多名贵的药材也无济于事。
容错醒后禁止任何人踏入西厢,自己守在长兄榻前不吃不喝。
不过三日,容烨撒手人寰。
从那之后,市井便多了“靖平侯世子与二公子夜半出门玩耍,遭遇山匪,世子不幸身亡,二公子瞎了一双眼、双腿残疾”的流言。
也是从那之后,侯府多了一个冷漠乖戾的侍卫。
面对靖平侯对容烨一事的漠不关心,容错连带着亲爹和二房以及二房所出之子一并恨着。
他一直在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杀手,为何会盯上他们兄弟俩。直到数月后在宫中宴会上,他见到了岳长霖。
彼时,岳长霖守在五皇子身边,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