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惜雯的身影渐行渐远之后,又塌了肩,身心俱疲地走进屋里为自己倒杯茶。
“你近几日去哪儿了,又不跟我说一声。”程序命昭雪和紫苏在门外看着,匆匆忙忙来质问容错,“我书信都准备好了。”
准备解雇他!
“干嘛,要休了我?”容错勉强地笑笑,“刚刚那个人是谁,又叫你四姐姐,又是什么‘喜儿’的,那不是你的名字吗?”
提起这个,程序掏出手帕轻轻抹泪:“你杳无音讯这么多日,都不知道,这王府啊,变天了,我再也不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了!”
“……”容错见她梨花带雨,动了几分相信的情,“怎么回事儿?”
“真千金回来了呗,这还不简单?”程序敲了敲桌子,“我,喜儿,她,惜儿。明白了吗,她才是王府的嫡女,我都说我是捡来的了。一山不能容二虎,我不得不物归原主。”
容错不会安慰人,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伸手掐住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愁眉不展地安慰:“别哭了,我这儿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想,什么消息?”她点点头,说话时口齿不清。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说着,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
程序皮笑肉不笑,慢慢靠近他,手却不老实地一把抽出他腰后的匕首,架在男子脖下:“说不说。”
容错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无力,居然连程序这样的三脚猫都防备不及。他从怀中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摊开在她面前:“倪府近几年与所有官员行贿、贪赃枉法的罪证,够他们家死一万次了。”
程序有些惊喜,仔仔细细浏览纸上的字迹。
私自修建隧道、制造数以万计的刀枪、盔甲和弓箭;勾结朝廷命官矫旨下盐场取盐数万石,夺官船运输;克扣救济物资,尽入私囊。
“哇,你这几日,就是收集证据去了?”
容错看起来很累,不想说话,只轻轻阖了下眼皮。
程序一阵感动,眼眶又红了一圈,先前对容错的埋怨尽数消失殆尽。
那双泛起水光的眸子落在他眼里,徒生出几分含情脉脉。容错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哭什么。”
她本心如止水,凉风透过窗棂簌簌飘落,撞得烛火左摇右摆,摆进了她心里,焚烧之感霎时流窜全身。
程序失了神,呆呆地说:“我……伤心……”
“伤什么心?”他神色疲惫,声音也无力,软绵绵地勾起她的心。
“真千金回来了,以后不能撒野了。”她胡说八道。
容错垂眸低笑:“没关系啊,还有我呢。你永远都是我的主子。”
这一刹那,程序希望自己不是王府嫡女,希望自己真的是捡来的野丫头。这样,她就可以不顾一切地跟着他走。
容错见夜已深,起身要走,不料手腕遭人牵住:“留下吧。”
留下?
“程序啊,”容错语重心长地拍她的肩膀,“虽然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你始终是个女儿家,留男人过夜,实在不像话。你还小,会犯错,我是一个识大体懂规矩的人,不能和你一起犯错。”
识大体?懂规矩?
他在说谁?
“……”程序拿起匕首要扎他,“我是看你太累了,这样回去万一遇上劫匪,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容错恍了下神,连忙把匕首夺回来:“这些东西太危险,你别老碰,伤着自己怎么办。”
关键是别伤到他。程序不会武功,下手没轻没重。
“放心,陆攀在外面接应我,不碍事。”容错推门走出去,又转过头,俯身快而轻地亲了一下她的脸,“主子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程序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他身上那股味道。
越来越喜欢了。
紫苏和昭雪不约而同红了脸,昭雪不好意思多看,低头往后退了两步。紫苏是决不能容忍他这种登徒子行为,当即抄起扫帚赶人:“你再对我家小姐不敬一个试试!”
容错跳脚,跌跌撞撞被真正扫地出门。
陆攀见自家少主以这种方式走出来,心里顿时有些来气:“紫苏这丫头太不懂事儿了,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少主!”
容错的笑声散进小巷风中:“没事,便宜占完了。”
紫苏这边还在为四小姐打抱不平,当事人则高高兴兴地哼起歌来,她很是不解:“小姐,你被那登徒子吃了豆腐怎么还能这么开心。”
“啊,是吗?大家不都是这样相处的吗,紫苏,你太大惊小怪啦!”
“……”
哪个大家是这样相处的?
倪府大院的外墙壁上爬满精致的雕花,绘制着各种各样的鸟类。迈过石阶进入后院,每扇窗棂上贴了大红色的窗花,鹤鹿同春。
一小缕清风刮翻了院子里的竹竿架,几个丫鬟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去扶起来,嘴里还在抱怨竹子上了年纪。
处处一派祥和。
但这分明是暴风雨来袭之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