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错帮了她,她应该把银牌还给人家,再好好谢谢他。
程序走到没有人的船尾,听到附近传来异响,条件反射地趴在桅杆旁,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红衣少年动作狠戾,没有片刻手软地把人踹到她脚下,一双如同淬了冰的眼眸在她身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他低头擦干净关节上的暗红色血迹,音线冷冽:“看够了吗?”
一个身着华贵、连鞋子上都镶着金边的男子倒在她面前,捂着头发不出一点声音,奄奄一息的样子。
程序咽了口唾沫,睫毛轻颤:“没……”
“?”
“没大看清,再来一次。”
“……”
地上的人:大姐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容错哂笑一声。
“您……你没事儿吧?”
地上的人不说话。程序蹲下来,又想去探他的鼻息,无意中瞥见他腰间的腰牌。正前方传来一声冷冷的呵斥:“别碰他。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程序吓了一跳,倏地缩回手:“你就在这里打人,不怕被别人看到?”
地上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鼻血横流,站起身又委屈又恐惧地看一眼容错,哭喊着跑走。
“你闯祸了知不知道!”程序三步并两步,把银牌拍在他手里,“他是靖平侯府的少爷,腰牌上写着呢!”
“那又怎么了,靖平侯来了我也照样儿打!”他口出狂言。
程序示意他小点声:“你别吹牛了。他家二少爷丑得很,还是个残疾,指不定脾气多暴躁,你小心引火上身。快去道个歉。”见他仍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程序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家教啊!”
“……”少年衣袂飘扬,举手投足的仙气与他阴冷的气质丝毫不沾边,“我没家教?我难道不比那周至王府里的四小姐有教养?”
“……”程序上辈子的确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目无法纪的浑事,他这样对比也确实没错,但她心里就是不爽,“你又没见过藩王府四小姐,怎么能诟病皇亲国戚!”
“那你见过靖平侯府二少爷了?就说人家丑。”
程序气得跺脚:“外人都这么说。”
容错耸耸肩:“外人也这么说。”
“不知尊姓大名?”容错见她头顶冒烟,话锋一转。
“程……”程序顿了顿,“程咕咕。”
“……”容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在占我便宜吧?”
程序急忙解释:“不是那个‘姑’,是‘咕咕叫’的‘咕’。你呢?”
“哦。”少年将方形银牌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容旧旧。”
在程序瞪圆的大眼睛中,他忍住笑,楚楚可怜地解释:“你别误会,是‘新旧’的那个‘旧’。”
“你这人,幼稚!”
少年垂眸无声地笑笑,随手一抛,将手中的方牌丢到程序怀里:“送你了。”
她慌忙接住,仔细瞧瞧银牌,正面雕刻着一只凶猛的狼头,反面则呈现出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狐狸。银牌不大,放在她掌心中央刚刚好。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左胸腔:“这应该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吧,送给我……这合适吗?”
“合适啊。”他姿态落拓不羁,像市井混混,偶尔流露出大家风范,嘴里却极不正经,“我偷来的。”
程序哭笑不得,将银牌别在腰间。
扬起一阵风,撩起少年的衣摆。容错走到船边,坐在木墩子上。
庄明察领着小厮向两个人走来:“你又把容逸给打了?人家只是个孩子。”
容错望着湖面,不吭声。庄明察见到程序也在,有些许意外:“你们两个在这里……该不是在偷情吧?”
“你过来看看,湖底这是什么?”容错冲程序招手。
程序好奇心重,急匆匆地跑过去,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船身又突然剧烈颠簸。她一个踉跄,想回身抓住桅杆绳,蓦然就坐了下去。
少年肩膀平直宽阔,下颌硬朗,衣襟散发着清雅的松脂香。
他手扶着船舷,慢慢前倾,呼吸越来越近,烧透她全身,一如半个时辰前在小黑屋里的奇遇。他笑意低敛,一字一顿落在她耳畔。
“我是让你过来,不是让你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