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说着我什么都有，也看不上你送的东西，但每年还是会送生辰贺礼给我……今年倒是完全不送了……”

“——”（我送了！）

“即便不是儿子，不是兄弟，总算是相识一场吧？竟然连句祝贺都懒得写，说你凉薄都算抬举了！！！”

“——”（我真的送了！）

“是我高看自己了……我以为既然我都心存期待，你也一定还会有一些……不说爱，至少也该有半分愧疚吧？”

“——“（我其实……）

“易成……哥……”范成蹊两度改口后沉默许久，最终泪花闪烁灰心地喊出，“……父亲，从头到尾，我真的只是你实现愿望的工具，是吗？！”

“不是——”

易成伤曾经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可以只把范成蹊当做一段可以遗忘的过去，然而在李奕榆与白衍华和好以后找他商量孩子名字的时候，心中封印那段过去的锁链，一根一根接着断裂。

看着李奕榆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白衍华肚子上兴奋又激动的感受着腹中孩儿的胎动时，他不禁在脑海里将范在理的身影替换成自己。

当李奕榆拉着他一起给孩子选木剑的样式时，他嫌弃地笑道“太早了吧”“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一定爱练剑”，但心中却满是羡慕。从来，除了生辰以外，他便没有资格替范成蹊挑选任何东西。

其实每年新春到来以后，易成伤心中记挂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范成蹊挑选生辰礼物。但是每一次纠结再纠结，精挑又细选，结果只是送了一件他不会喜欢也不会讨厌的东西。比起对范在理的誓言约束，易成伤更害怕的是全心示好以后被无情拒绝。

但凡范成蹊表达出一丝恨意，易成伤可能会抱有期待，毕竟恨与爱是正反面。但是范成蹊看他时，总是带着鄙夷与厌恶，像看垃圾一样。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就是垃圾。在范成蹊出生之前已经将他出售，有事找他们母子要钱或帮忙才出现，还为了笼络西清美人在北冥留下天眼让二人面临随时被追责的危机……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奢求他们还能做回父子？即便以兄弟相称，都过于厚颜无耻。

易成伤不明白，所有的鄙夷与厌恶都不过是范成蹊为了保护脆弱的自尊心的伪装。对于被抛弃一次的他而言，无论客观明白自身能力超出常人，且比李奕榆优秀，但在面对易成伤时，他总是缺乏自信，因为人的感情对价值的判断基准因人而异。范成蹊认为若是首先显露出对爱的渴望，会进一步让他显得更廉价，更容易被舍弃。再者，他就是觉得应该由易成伤先行迈出第一步，因为是易成伤先抛弃了他。

然而正是因为易成伤抛弃了他，现在他才能活在世上。

所以，他开口了。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卑微的自尊心，明明想毫无保留地喊“爹”，最终却选择保留距离感的“父亲”。现在也依然没有办法彻底坦率地表达爱意。

“没想到……你也有羞耻之心，自尊心比我还强……”范成蹊摸着在他怀里眼角带泪昏睡的幼兽，“人类真的不会满足啊……现在我在想，如果我早点开口的话，会怎样……”

现在范成蹊怀里的只是吃下了易成伤尸首继承了他的思念的睚眦，并非真正的易成伤。

自欺欺人也罢，范成蹊愿意相信易成伤听见了他的呼唤，为他熄灭了那为了李奕榆点燃的无尽愤怒之火，点亮希望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