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柴能重新烧火,东苍在逐步重整。南轩凌云在春神句芒的指导之下,联合陆业手下的『百花齐放』对七宿之树留下的残骸进行改造。实际上苍龙七宿之阵本身并非恶邪之术,只是被甄枯木一方恶意使用。
幼小的树苗从七宿之树的残骸长出,东苍大地开始焕发生机。
“是不是有些异常?”
七宿之树有主要灵脉支持能够理解,但是看着风雪之下在贫瘠土地破土而出的各种嫩芽,南轩凌云感到不安。
春神句芒苦笑:“确实异常,祈沦神树支持之下,竟然也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南轩凌云的担忧即时从力量过强转为力量不足:“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做?”
“先尽力做好目前的事情吧。”
无论如何,东苍的复苏确实暂时缓解了人灵受寒冻死的危险。但是由于受创过于严重,面临冰河危机的汉华依然只是喘了口气,仍继续在生死边缘挣扎。
三月下旬,北海区域全部封冻,沿海区域、部分内陆山区积雪最高达至十尺,北冥大批百姓被迫转移。
春天已经不会随着时间漫步而来。
所幸,危机之中也蕴藏着转机。虽然不像先前海庭之雪那般理想,但是北冥仍然能够从中获取一些力量。
延绵不绝的冰雪之中金蝶在翩跹起舞,一批又一批北冥人灵留下书信,与亲人、朋友相拥以后,拨开厚重的积雪向着当地的县衙集合,一声又一声的“集结完毕”在北冥大地回响。
纳兰幽放与赵易安站在稷下学宫广场中心,看着灰白的雪狂舞凌乱。
“纳兰君,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什么也不说。”
纳兰幽放轻笑:“原来你介意的吗?”
即便获授君名,但因为是人类,因为是女性,赵易安在一些人眼中依然是需要被保护的一方,慷慨赴死也要靠后站。
“不介意,但是即便是善意的怜惜,有时也会让人纠结。我还是想要带着满心的快乐去欣赏这最后一场雪。”
“不是最后一场雪。”纳兰幽放伸出手指,一只金蝶停留在他的手上,“我们只是换了一个视角赏雪。”
“是啊。”带着信服的笑容,赵易安看向稷下学宫的大门,“而且是与大家一起。”
高耸威严的大门被推开,一批神情坚毅人灵拨开凛冽寒风踏步而出。
队伍整列完毕以后,纳兰幽放与赵易安一同转身,由赵易安进行报告。
“君上,玄级二人,甲一级七十二人,甲二级二百三十六人,甲三级四百五十八人,共计七百六十八人集结完毕。”
接着摆放在她与纳兰幽放两侧标有湖陵、广陵、江陵、武陵、宛陵、信陵、鄢陵与巴陵的铜镜,也接连传出“集结完毕”的报告声。
上善若水点头表示了然。
“诸君,对你们而言,何物能昭示春天的来临?对孤而言是白龙江的鳜鱼,虽然鳜鱼从来不肯赏面上钩,孤只能沾钓友的光尝鲜。而今鳜鱼封冻于江底,孤失去了垂钓之乐,也失去了重要的钓友。”
“凌厉寒风、厚重冰雪,对于北冥而言并不陌生,一直以来我们能够心怀希望有条不紊地工作,坚持等待春天的来临。只是如今北海封冻、积雪六尺,四月南部依然大雪纷飞,此等种种都说明此次状况非同小可。如果在此等寒冬中以不断退却来谋求生存,最终只会退无可退。”
“我们必须直面风雪,亲手结束无尽寒冬。”上善若水的右手摸到斗笠的边缘,“这是生存之战,我们将与世界直接对抗。或许我们会失败,即便侥幸成功可能也只是苟延残喘,但是……”
上善若水摘下斗笠,向天一掷。黑纱斗笠变作一只三足金乌,厉声啼鸣冲破灰蒙的天空。
“我们倒下了,一定还会有人站出来。愚公移山,诸君,春天一定会再次到来!”
除了在场的纳兰幽放、赵易安和铜镜映着的鄢陵傲雪以外,这是其他人员初次得见玄武君的真容,在心中为之惊叹不已。
他们所惊叹的并非上善若水的盛世美颜,而是面临死亡之时他神采飞扬的表情与深邃双眸里熠熠闪耀的光辉。
站在此地的他们不畏惧死亡,但是从容与坚定总是可以再多一分。隐藏在对亲友的爱与思念之下的对死亡的胆怯,被上善若水的灿烂笑容彻底驱散。
带着激动澎湃的心,北冥人灵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汉华各地散去。
目送最后一个身影离开稷下学宫以后,上善若水的嘴角的弧度恢复到平时的水平。方才生机灿烂的笑容并不是幻觉,只是剩下独自一人的时候,恐惧爬上心头。
深海之中,黑龙与巨鱼额头相碰。
上善若水问:“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你一定可以。”给出坚定回复的鲲鹏转身冲出海面,带着比翼鸟向南海极渊飞去。
瀑布之下,两抹黑色牵手。
身穿新衣的范成蹊问:“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你一定可以。”上善若水与步嘉颁相互微笑点头以后,披着旧鳞的黑龙飞出岳阳城直抵龙陵。
全员到位之前,是上善若水四百年以来的最长的闲暇时间。然而江海冰封,他无法垂钓。他想要著书立说,结果只是听着屋外狂暴的风雪,看着雪白的纸张苦笑。与杨辰心不同,他不是无法下笔,而是心中的阴霾未散。
迷茫黑龙周游,俯瞰大地,一星星火光聚集照亮在他的心头。
风雪交加的天山,骄傲的红梅劈出一条通道。
纳兰幽放双手交叉抱臂,打了一个冷颤,满脸嫌弃地喊道:“好矫情啊!”
“——”一块冰砖结实地砸到了纳兰幽放的后脑勺。
“好痛!”纳兰幽放用袖子擦着眼角,“蠢货,痛得……我眼泪都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