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忽然间,喻剪夏神色一变,付远之心思细腻,立刻敏锐发现,问道:“怎么了,这究竟是什么毒?”
喻剪夏转过身,脸上一阵发白,极力抑制着紊乱的呼吸道:“付……付叔叔,这毒有些棘手,我,我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辨认,您在旁边我有些紧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您先在外面等候一下?
付远之一愣,虽觉得少女情绪不太对,却也很快道:“没问题,我在外面等你。”
等到付远之一出门,喻剪夏的身子再撑不住,一瞬间瘫软下去,她手脚冰凉,脸色煞白,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裳。
那银盘上赤针还闪着寒光,空气中散发着那诡异的花香,喻剪夏死死盯住那毒针,整个人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这针上的“毒”,以及那淬毒的手法,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因为这“手笔”,不是出自旁人,正是出自——
她爹,那个当年狠心私奔,扔下她不顾,杳无音讯,在她记忆中早已身影模糊的爹!
风掠长空,斜阳笼罩着柳明山庄,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偌大的庭院中,骆青遥与辛鹤被铁链紧紧锁着,吊在半空,已是一夜一天滴水未进了。
他们身下燃着一方香炉,里面不知烧的是什么香料,味道诡异至极,缭绕升起。
那股“毒香”丝丝缕缕钻进他们体内,像有小虫子在啃噬他们一般,叫他们每一寸骨头都酸胀无比,疼痛难言。
两人吊在半空中,额头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如纸,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夜的一切,到现在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
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贞贞”居然会是这庄主的女儿,还身带怪病,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庄主居然与喻剪夏的模样那般相像!
只可惜月下匆匆一面,他们还未来得及进一步确认时,已被吊在这院中倍受折磨了。
那庄主抱着贞贞,关进了房中,连夜救治,现在还未出来,不知情况如何,若是贞贞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两个都要跟着陪葬了。
香炉里轻烟缭绕,时间一点点过去,骆青遥与辛鹤被吊在半空,身受万蚁啃噬,痛不欲生。
终于,那道身影疲倦不堪地出现在了夕阳里,骆青遥与辛鹤同时抬头,望向那张与“喻剪夏”如出一辙的脸。
他走入院中,仰头望向他们,目光恨意满满:“我虽将你们抓来,囚于暗室之中,却未对你们动用任何刑罚,已是仁至义尽,你们这两个混小子,却反而狡猾算计我的贞贞,害她骤然发病,命在旦夕,几乎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还好我拼尽全力将她救了回来,否则,纵是剥了你们的皮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厉声回荡在庭院之中,即便是做出这样凶狠的神情,那张脸上也还是带着“喻剪夏”的影子,眼尾一粒红痣若隐若现,看起来阴柔又纤纤动人。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奋力推开了守卫,泪眼涟涟地奔入了院中,声音带着几分江南细雨的味道,急切喊道:“贞贞,贞贞!”
骆青遥与辛鹤身子一颤,扭头望去,那风中奔来的是一个美貌妇人,长裙蹁跹,气质秀丽温婉,五官却是再熟悉不过。
骆青遥与辛鹤对视一眼,震惊无比,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三个字:“裴云朔!”
那美貌夫人才奔入院中,便被那庄主搂在了怀中,连声安抚道:“夫人莫急,贞贞已经没事了,她才服了药,暂且睡下了,夫人别担心……”
这柔声细语的模样,简直跟方才那个要“剥皮挫骨”的凶狠庄主,判若两人。
那美貌妇人在男子怀中,依旧梨花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造的孽,一切都是我犯下的罪,老天爷纵是要惩罚,也该惩罚在我身上,为什么要折磨我的女儿?为什么要将这一切罪恶,报应在贞贞身上?”
男子心疼不已,更加搂紧了怀中的夫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夫人,你切莫如此想,即便真有报应,也该由我来承受,你与贞贞都是无辜的……”
半空中吊着的骆青遥与辛鹤再也听不下去,如果说在只见到庄主一人时,他们还只是有所怀疑,那么在这美貌妇人出现时,他们的一切猜想就通通得到了确认——
这一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喻剪夏的父亲,以及裴云朔的母亲!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涌上辛鹤心头,她看着下方紧紧搂住的两人,热血翻滚不已,有什么再也忍不住,如利箭般就要冲破天际。
她忍住浑身疼痛,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冲着下面嘶声喊道:“贞贞可怜,那另外两个孩子就不可怜吗?”
这一声乍然在庭院中响起,让那对相拥的男女猛地一惊,霍然抬起头,却只对上辛鹤咬牙切齿,因激动而泛红的一双眼睛——
“你们当年私奔出来,只顾自己的情爱,有想过那两个孩子的感受吗?知道他们这么多年来,过得有多么痛苦吗?”
“一个性情大变,少年白头,一个寄居镖局,不敢抬头,终日活在自责与不安中,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
“这一切,都拜你们这对‘父母’所赐,而你们却还在这里,为另一个孩子担忧难过,牵肠挂肚,恶心地争执着究竟是谁该受到这份报应,不觉得太讽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