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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裴门少主

“骆青遥”三字一出,院落里许多人便变了神色,纷纷交头接耳,窃窃议论起来。

“原来小爷在你们这挺有名儿啊?”骆青遥左右望了望,语带调笑,手下一用力,便从那紫衣少年手中轻巧抽出那本医书,径直往旁边一抛,对着愣住的喻剪夏粲然一笑:“接着。”

他虽叫鲁行章封住了穴道,内力全无,但招式尚在,少年郎的一身力气也不算小,短短几个动作倒也能唬一唬人。

那紫衣少年手骨被扭得吃疼不已,挣扎而出,后退两步,气急败坏:“骆青遥,这件事与你何干?你在这出什么风头?一来就想立威吗?”

之前追随他的几人也围了上来,瞪视着骆青遥忿忿道:“就是,还以为自己到了哪里都是老大吗?这儿可不是前院,脚下踩的不是你的地盘,你莫要太嚣张!”

对于惊蛰楼而言,小镜湖的那一边,外人口中的正统宫学就是“前院”,而他们这里,是一处不受管束的自在天地。

一直以来,两个地方都是势同水火,相看两厌,彼此均瞧不上的。

一方以“正统”自居,认为惊蛰楼里都是不学无术的二流子,纨绔扎堆,是一处混天混地的魔窟,丢尽宫学子弟的脸面,根本配不上腰间那块宫学令牌。

另一方却乐得逍遥,随心所欲,鄙视前院那些循规蹈矩的名门子弟,将他们讽刺为死书呆子,笑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迂腐气儿,活得安分守己,庸庸碌碌,枉到人世走一遭儿。

不是一路人,不唱一台戏,以小镜湖为楚汉河界,各自敌视,如今前院备受拥戴的“遥哥”被罚到了惊蛰楼里,就像一只白老鼠掉进了黑老鼠窝,会落得什么下场,自然可想而知了,所以姬宛禾与骆青遥的一帮兄弟才会那样担心。

骆青遥显然也明了自己的处境,对着周围投来的目光,扬唇一笑:“不用抬举我了,我既没想过出风头,也没想过要立威,脚下这块地盘谁稀罕谁拿去,我只是见不得一群爷们儿围在一起,欺负一个小女子,这种事在你们口中所谓的‘前院’那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我却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大开眼界,不得不叹一句,惊蛰楼果然‘名不虚传’啊!”

冷嘲热讽的一番话,就如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了院中众人脸上,讽得惊蛰楼里没有一个是大丈夫,专干欺负女人弱小的行径,那紫衣少年听了尤为恼怒:“你,你懂什么?她是一般的姑娘吗?我们整个惊蛰楼上下,就只有这一个女人,你以为她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话一出,辛鹤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少女肩头微微一颤,她余光瞥见那张苍白秀美的面容,薄薄的双唇紧抿着,单薄纤秀的背脊挺立在风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伶仃倔强,她心中一时又是好奇,又觉怜惜。

“我管人家是怎么进来的?总之围着一个姑娘家欺负,也亏你们……”骆青遥话还未说完之际,一声长笑已由远至近传来,那把嗓音妩媚慵懒,带着一股儿戏腔,听得人骨头都酥软了。

“青遥师弟当真是一身正气,无怪乎在前院名声赫赫,才刚来惊蛰楼,便这般怜香惜玉,我若是个姑娘家儿,只怕也会为君倾倒。”

紫衣少年目光一亮,回头喊道:“萧然!”

骆青遥顺着众人视线望去,逆着阳光走来两道颀长身影,待近些时,骆青遥才瞧清那两人模样——

走在稍前头的那个,正是开口之人,他手持一把花色闪闪的羽毛扇,雪肤墨发,水袖拂动间,露出的一截手腕白嫩得扎眼,纤腰盈盈一握,丝带飘飘间步履悠然,唇边的一抹笑更是妩媚撩人,这般模样身段,不像个宫学子弟,倒更似个戏台上的俏花旦。

但即便有这等“尤物”在侧,他身旁那人也依旧无法令人忽视,甚至还要愈加夺目。

只因未见其人,先察其发。

是真真正正的一头白发,清寒若雪,未有一丝墨色,衬得那张本就冷峻的面孔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瘦削的背脊挺立风中,就如劈开天地的一把刀,令日月无光,凡人不可逼视。

“阿朔!”

紫衣少年衣袂翻飞,奔至那两人身旁,叫得亲热。

院中不少人也凑上前来,纷纷喊道:“少主。”

言语间颇为恭敬,然而那白发少年却连眼皮子都未掀一下,依然一脸冷如冰霜,倒是他身边那道妩媚丽影,抬着流光溢彩的羽扇,在那紫衣少年脸上轻轻一拂,笑吟吟道:“六郎,你又不听话了?”

嗓子柔柔媚媚的,仿佛能挠到人心底去。

紫衣少年微嘟了嘴,哼了一声:“哪里,这回可不是我闯祸,明明是这个新来的家伙耍风头,偏要跟我抢那本医书,你看,他还把我手腕都扭红了呢!”

气呼呼的话语中,带了几丝撒娇的意味,衬得那张色如皎月的俊美脸庞愈发可喜,端得一个人间富贵小公子,任谁都想疼一疼。

那道风流婉转的身影随意瞥了一眼,却只是拂了拂羽扇,轻飘飘地笑了声:“也不怎么红嘛,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疼,羞也不羞?”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儿戏腔,好听又撩人,可却让紫衣少年不乐意了,他一跺脚,十足像极了一个没讨着糖吃的孩童:“萧然你偏心!阿朔受伤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羽扇一拂,那道妩媚丽影又轻轻笑了声:“你跟他比?你拿过刀么?你身上见过血么?你杀过猪还是杀过人啊?六郎,你也能跟阿朔比吗?”

紫衣少年被这柔柔媚媚的一串发问呛住了,霎时间无言以对,一张脸更加气呼呼了,鼓得跟个小包子似的,伸手就去扯那白发少年的衣袖,委屈不已:“阿朔,你看萧然,你看看他,他,他又……”

白发少年却一脸冷峻,理也不理会他,只径直打断他:“什么医书?”

他们三人站在长空下,明明一者冷峻,一者清媚,一者富贵稚气,画风迥然不同,却是莫名和谐相融,仿佛互为镶嵌的美玉,彼此不可分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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