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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骆青遥受刑

三月的天最是无常,一场春雨说来就来,马蹄声响,穿梭在滂沱大雨的夜色中,溅起无数水花。

丞相府门前,灯火微茫,少女从马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扑到那朱红大门前,火急火燎地拍打起来:“师父,师父,你在不在?出事了,快去救救老遥……”

正是从头到脚湿漉漉,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珠的姬宛禾。

她才从宫学的后门里偷偷跑了出来,连夜回了一趟家,却发现父亲不在府中,只有母亲赵清禾独自一人。

见到女儿忽然跑回来,赵清禾也吓了一大跳,刚想招呼下人给女儿泡参汤,换衣裳,却被女儿一手拦住了。

“爹呢?”姬宛禾来不及跟母亲解释那么多了,径直问道。

赵清禾一愣,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他,他出门画那《春山图》去了,说是过两日就回府……”

“完了。”姬宛禾一跺脚,几乎两眼一黑:“一个两个都不在,老遥还真会挑时间,存心去给那鲁判官送命呢!”

这事她爹还能说上几句话,她娘就完全指望不上了,那样柔柔弱弱的性子,鲁行章一口气就能给吹翻了!

最要命的是,现下骆青遥的爹娘也不在,本来有个厉害的外婆还能撑一撑,结果也跟着他爹娘离了皇城,听说是要去拜访江湖上一位故人,连带着老奉国公也跟去了,一家上下等于跑了个空,还有谁能保他呢?

“没辙了,只有一个人能救老遥了。”姬宛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刻也不敢耽误,风风火火地就要冲出门,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阿宛,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姬宛禾扭过头,看着母亲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拍拍她的手,呼吸急促道:“娘我没功夫跟你细说了,老遥犯事了,明天就要上书院的‘断头台’了,你快让人出门把爹找回来,不然只能给老遥收尸了!”

她匆匆扔下一句话后,又头也不回地奔入了风雨中。

只留下母亲赵清禾站在门边,身子摇摇欲坠,难以置信:“青遥,青遥这孩子出事了?”

她与骆青遥的母亲情同姐妹,从前一起在宫学念书,骆青遥在她心中也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知晓他出了事,她也急得方寸大乱。

“那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犯事呢?”

她哪里知道,骆青遥犯的不是普通的事,还是“空前绝后”的大事。

这场“罢考示威”来得太过汹涌,大半个宫学子弟都卷了进来,许是人人都抱着“法不责众”的念头,料那鲁判官也没办法一气儿处置这么多人。

可惜,姜始终是老的辣,鲁行章也正好“反其道而行”,不责众人,只责一人。

这一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骆青遥被关了起来,明日一早便要当众领罚,由鲁行章亲自执行鞭刑,此次一共有多少人闹事,他便要挨上多少鞭子。

粗粗一算,鞭子挨完,人估计也就没气儿了。

姬宛禾一想到这里,雨夜中拍打着门的手就愈发用力了:“师父,师父你快出来呀,老遥落鲁判官手里了……”

她来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付远之。

付相与他们的父母亲乃一辈人,同在宫学念过书,情同兄弟姐妹,他没有夫人,没有孩子,孑然一身,一直将姬宛禾与骆青遥视如己出,不仅悉心教诲他们,甚至还认了骆青遥当义子。

骆青遥的母亲是付相一生不能忘怀的人,他这些年对骆青遥可谓是尽心尽力,倾情守护,此番骆青遥一家上下均不在皇城,唯一能保下他的人,便是他这个“义父”了。

雨夜中,朱红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姬宛禾目光一亮,露出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姬,姬小姐?”

姬宛禾愣了愣:“钟叔,我师父呢?”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一边就想往门里冲,却被老管家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老爷,老爷他去见皇上了。”

“见皇上?”

“是啊,还不是为那一套新刑法的推行么,皇上又召老爷进宫了,这段时日不知商讨了多少遍……”

“新刑法推行?”昏暗的雨夜中,姬宛禾的双眼异常明亮,几乎脱口而出:“是那套《梁宫司刑》吗?”

“可不就是嘛,那鲁大人都贬了官,被老爷弄去管书院了,却还不死心,成天折腾他那套刑法,昨儿个又向陛下上了几封折子,一定要陛下施行他那套新法,老爷都被他闹得头疼了,姬小姐,你说这鲁大人怎么就是这般顽固不化呢……”

相府门前,钟叔说着说着一抬头,却发现眼前的少女早已没了影儿。

“诶,姬小姐,姬小姐,你干什么去呀?”

风雨中,少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我去找我师父!”

一路快马加鞭,姬宛禾心中热血翻滚,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揪紧缰绳,在冷风中咬牙切齿道:“鲁判官,又是你,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抱着你那套刑法滚回地府吧!”

论起当今大梁,最令百姓闻风丧胆的官员,舍“鲁公”其谁。

说起这鲁行章,实在一言难尽,在朝野之中,大抵也算是一个“传奇”了。

他早年出身军营,后面又入了刑部,因为铁腕手段,一路高升,威名远播。

此人一直在大梁推行以“严刑酷法”治国,他的观点激进又极端,起初并未得到梁帝的重用,直到后来有一年,南边闹饥荒,朝廷先后派了五个官员去赈灾,却都没有控制住混乱的场面,反而令局势愈发动荡。

那些灾民像疯了的豺狼一样,一哄而上,肆意抢夺着粮食,毫无秩序与规矩,最后甚至有官员被打伤,整场赈灾成了闹剧,被踩死的人比饿死的人还要多了。

灾民化作了暴民,施粮化作了抢粮,直到派去第六个官员,这荒唐的局面才得以扭转。

那第六个官员,正是鲁行章。

他雷霆手段,杀伐果决,丝毫不像前五个官员一样畏畏缩缩,优柔寡断,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唯恐自己背上“虐待灾民”,对百姓不仁的骂名,影响未来的政绩与前途。

他完全不去考虑这些虚无的东西,只带了刑部两队人马守在粮车前,立了个大大的牌子,三条刑法写得清清楚楚——

抢粮一升者,割鼻示众;

抢粮一斗者,断肢示众;

抢粮一石者,车裂示众;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安抚,三条刑法可谓是触目惊心。

而最可怕的是,鲁行章还当真执行了。

在割了一地血淋淋的鼻子与残肢,又车裂了几个闹事的头目后,灾民之中再无一人敢哄抢作乱了,赈灾的各项事宜都前所未有的顺利起来。

一切圆满结束,鲁行章领队回朝,所有官员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直到这个时候,梁帝才真正开始注意起自己这个冷峻寡言,又雷厉风行的臣子来。

他与鲁行章是截然不同的性情,梁帝本身是个喜好风花雪月的文人君主,爱民如子,施以仁政,待百姓一向宽厚有加。

但经过南方赈灾一事后,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多年来过于“仁政”,才会导致一些刁民肆无忌惮,犯上作乱?

他单独召见了鲁行章,与他彻夜长谈,在天亮之际,梁帝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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