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江瞿阑直觉觉得这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没再追问。
他怕惊了老太太,没开灯摸黑走进了厕所洗漱,出来后,对着沙发上的人影说:“要在这睡的话,洗手台上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具,自己去洗洗。”
他等了会,沙发那边的人一直没反应。他走过去,少女蜷缩着身子已经睡着了,窗外的星辉洒进来,在她的长睫下留下一片阴影,彼时风也温柔,轻轻撩起她额头上几根碎发,一晃一晃的。
江瞿阑在夜色里注视着她,过去好多年了,绿团子变成了蓝裙子。
她生的美,双瞳微棕,黑发卷卷的泛着光泽,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
但这人在他眼里只是个神经质的骗子,没管她,回了自己卧室。
三分钟后。
江瞿阑打开卧室门出来,一脸不爽地把一张薄被扔在她身上,被子盖住了她大半个脸,易枝眉头一皱,一脚踹在他身上。
他没防备冷不零丁被踹了一脚,几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操,好心没好报。他把被子扯过来,准备一把摔在易枝脸上,然而他一看,易枝睡得死死地,压根没醒。
这女的,说她有警惕心,她能在陌生的环境睡这么死,说她没警惕心,都睡着了还记得防身,还这么大破坏力。
行吧,谁让他心肠好又倒霉呢。
他平时照顾奶奶也习惯了,动作熟练的把被子慢慢的给她铺在身上,俯下身仔细的给她掖好被角。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来客厅,沙发上空空的,早没人了。他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
他专门调了闹钟,早早的起床,来客厅晃着,怕她一个人撞见了老太太尴尬,结果人家早走了。
呵,好啊,还好走了,不然还得在她面前装瘸腿。
那天是周六,不用上课也没体训项目,他拿着毛巾晃着去了阳台,双手撑在阳台上,思想放空。
“啪”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地他一跳。
“当当当!”少女开心的提起几个早餐口袋朝他晃了晃,喜笑颜开,一脸灿烂。“你腿受伤了不方便,我下楼买了早餐给你,贴心吧?”
原来没走。
看着她笑得两眼弯弯的样子,江瞿阑张嘴想说点什么。
“嘘!别说没你喜欢的,你挑不了刺的,我把小区前后两条街所有的口味都买回来了!”易枝晃了晃手中多到已经挂到胳膊肘的口袋,一脸得意。
他穿着拖鞋,单手靠在栏杆上,被她的笑意感染,转头看着远处也笑的发颤。
易枝边把东西摆出来边继续说:“感谢你昨晚的收留啦!”
她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昨晚他是看天太晚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才让她扶他上楼,早上起床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小被子,不用说肯定也是他给的,她心里有点暖。
她找人把他打伤了,他对她竟然还不错,是个好人,她在心里给他画了个勾。
江瞿阑插着兜说:“我只是让你来当苦力,哪知道你自己一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要不是腿伤了,一定把你扔出去。”
易枝呵呵一笑,“既然你这么讨打我就满足你。”她一拳打在他手臂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老太太还没醒。
他们把早餐摆在阳台上,啃一口饼,易枝把两腮塞的鼓鼓的故意逗他,他偏过头还是忍不住被她丑笑。
晨雾散尽,易枝逼他拿着豆浆举杯,一起迎接灿烂的朝阳。
两个人闹着吃完了早餐,易枝去浴室洗了个昨晚欠下的澡,一身的清爽,舒服!
她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朝客厅走,坐在江瞿阑对面,两根指头夹着一支笔,随手扯来一张书页纸,刷刷几笔写了一行字扔给他。
江瞿阑接过来,纸上的字,力透纸背,放纵流动,赫然写着:“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易栀。”
“栀子和世间其他植物比起来,十分稀少。我呢,叫易栀,取意珍贵,唯一的意思。”
她笑嘻嘻地看他:“江瞿阑同学,重新认识一下?”
他看着手中那张纸,心里云雾翻腾。彼时的他一定想不到,这张纸条将是一年后易枝离开他的六年里,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
可是即使这个栀字,也并非她真正的名字。
回想他和易枝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躺在他怀里,鲜血染红了她的脸:“江同学,是你……”
他不敢碰她,撕心裂肺地哀声恳求“别说了易栀别说了我求你!”
她抓住他的衣服,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了:“你可以叫我易枝吗,树枝的枝,我喜欢这个名字,还有,你。”
她问:“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那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爆破声四起,琉璃灯,钢筋向他砸来,接踵而至,鲜血和眼泪混合,都带着人体的余热。
醒来时,他在医院,身上多处被打了石膏,绷带几乎裹满了全身。他问送来的另一个女孩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早就出院了。
有点委屈,她明明说喜欢他,怎么出院了也不来看他。
还是原谅她吧,听说当男朋友要大度。
石膏还没拆,他提前返校,想早点见到她。
教室里没有。
走廊里没有。
操场没有。
藤萝架下面没有。
“嗯?你说易栀啊,她转学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