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瞿阑从CT室出来,就看见易枝神色恹恹地低头站在大厅。
他没过去,站在原地回想今晚自己的行为:明明没受伤,不仅没跟她说清楚,还顺着她的意思来了这里。
甚至......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CT单,越看觉得越蠢,他把CT单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打算不通知易枝,直接离开。
比起她,他这点不过分。
只是他还没挪步,易枝就看见了他,急忙跑过来,焉巴巴地没说话,只是扶住他。
这个点,医院的人很少了,几个清理工拿着工具给整栋楼消毒。
在这充满刺鼻消毒水气味的环境里,他被一股橙子的清香扑了个满怀。
少女的手软软的,被她碰到的皮肤有几分紧张。
只见刚刚还一脸硬气的少年曲起一条腿,把手搭在女孩肩上,倚着女孩一瘸一拐的前进。
两个人走着,都没说话。一个心里内疚,一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出了医院门口,易枝仰着头看他,她的脸已经在洗手间洗过,粉黛未施,白白净净的完全没了之前的凶狠和矫作。
“江瞿阑。”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尾音有点重。
他停下来看她,“怎么?”
她还是仰着头,一双杏仁眼像小鹿的眼睛一样亮亮的,柔和的月光散落在她脸上。
他偏过头,“有事就说。”
她皱着眉头纠结了会,最后还是坦白说:“其实刚刚那群人是我叫来的......不过我不是存心要害你,我掐准了时机会出现,绝不让会他们真正的打伤你。”
“唉”,她气馁地叹了口气,自责:“但我搞砸了,我真没想到最后他们会朝你扔棍子,把你的腿打成这样。”
江瞿阑没想到她会主动坦白,“为什么要告诉我?”
“啊?”易枝以为他会先问她为什么那么做。
“你不是专门偷偷做了这些事吗,现在又全部告诉我,原因是?”
“江瞿阑,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的事怪我骗了你,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的本意也不是骗你。”
她放下他的手,转过身去:“而且你,是我第一个好朋友。”
“可是这次......”她看看他的腿,裤腿被血浸透了。
“你的腿伤的这么严重,我知道你是体育生,短时间内肯定不能训练了,这可怎么办、都怪我,江瞿阑对不起……”她捂着眼睛。
江瞿阑没明白他只是伤了腿而已,这人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就这么在乎?没道理啊。
他想起酒吧里这个女孩一副风情坏坏的样子,刚刚在巷子里手起棍落横扫一片的样子,现在蹲在他面前捂着眼睛的样子。
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常人,她似乎很坏很强大,却又太过敏感。
不知怎么想的,他蹲下来拍拍女孩的头,想着跟她解释清楚说明白算了:“其实我的腿没事的,刚刚的血只是......”
易枝猛地站起来打断他:“你放心吧,我不会逃避责任,在你腿好之前我一定会尽量好好照顾你!”
江瞿阑没把她说的“照顾”当回事,问道:“你刚刚说不是故意骗我是什么意思,有人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
易枝看他小腿一眼,“不管你信不信,我小时候没上过学,不认识字,基本上没出过门,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之所以告诉你我住在西街,名字叫白羊羊,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就是叫那个名字,就是住在那里。”
他又问,“那你说自己是仙女?”
她这下看着他,小脸鼓鼓的:“难道不是?”
易枝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看了看小区的环境,几座旧楼并肩而立,家家的阳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通道有大片绿地,青树正翠络。
算不上富丽堂皇,但胜在清幽怡人,是个认真过日子的地方,她暗自记下了这个位置,“我就送你到这,自己能进去吗?”
他不答反问:“这里怎么样?”
易枝实话实说:“挺好的,适合生活。”
他笑了笑,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你也看到了,这条件就这样,又没电梯,我这腿硬要自己走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失血过多死在某一层的楼梯拐角。”
易枝抬眼看他,果真是一副忧愁的样子,想着他说的确实也不是没道理,就又把他手扒拉放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朝楼上走。
然而,在楼梯间她立马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扛了头牛。
终于到了楼上,室内的陈设还不错,客厅就有一张大的出奇的老人沙发。
两个人攀肩的姿势没有变,她抱着江瞿阑,两个人一起滚到大沙发上,沙发反对的弹了两下,然后两个人一起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身体重心降低,重负移开,易枝一声轻叹:“啊~舒服。”
少年血性,他顿时僵住,反应一瞬立马嫌弃地把她环在自己身上的手掰开,训斥:“我是让你上来当苦力的,你别想乘人之危占人便宜。”
易枝还没缓过来,躺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啊你说什么?”
江瞿阑斜她一眼:“我说你喘的像哈士奇。”
易枝顿时瞪大眼睛,一个鲤鱼打挺想站起来给他一拳再反驳,他整个人扑过来捂住她的嘴:“嘘,别大声,家里有老太太在睡觉。”
她立马焉了,放低声音:“对哦,忘了你家里还有个人。”
江瞿阑趴在易枝身上,两个人靠的极近,她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姿势暧昧。他微怔后不动声色的移开手,转过头离她远了点,“你家里没人?”
她往另一边缩了缩,舒服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家人的。”
“一个人住?”
“有时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