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敢跟大夫人叫板？

秋雯怀着崇敬的心，想看看这位勇士长什么模样，然而扫视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可疑分子，各位女眷们要么低着头，要么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咦，人呢？

正当她迷惑抬头，怀疑是不是天上仙人在行侠仗义时，忽听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

“不过要个丫鬟而已，府中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舅母都要管不成？”

秋雯低头，看见一个瘦瘦的小妹妹，正昂着脸，一脸臭屁。她站在队伍末尾，刚好是秋雯没来得及拜见的最后一人。

这是哪来的熊孩子？

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你是不是以为...”

眼见要说出冲动的话，身边嬷嬷赶紧把她拽住，看了看四周，隐晦地摇摇头。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能跌了身份。

安抚好主子，嬷嬷转头看向瘦妹妹，“表姑娘，我知道您心疼老夫人，可做事得有规矩吧！”

她身份不高，正适合替主子发难。“府中人员调动，都要经过内务的手，来把关筛选是不是合规，以防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毕竟您不是我们宋家的，外人不了解也是正常。”

“只是别误会了大夫人，她也是为老太太好！”

把揽权的夫人，描摹成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可怜儿媳妇，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简直能开班授课了，怪不得大夫人到哪都带着她，跟领导跟前的秘书似的，专门唱白脸。

秋雯已经认出来，这就是灌她们喝毒酒的那个。不得不说，老家伙就是毒，专朝人家心口子上戳。

“你们宋家？”

瘦妹妹被抢驳，苍白的脸色中浮起了红晕，“如今，我竟成外人了，由得你来教训？”

表小姐刚出生就被老夫人接到身边照养，一应用例皆随宋家的正经大小姐。因为身世可怜，格外得宋家大老爷的怜惜，关切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女儿，惹来大夫人颇多不满。

在有心的放纵下，有关表小姐的身世流言甚嚣尘上，加上她平日里性子冷淡，在府中名声并不好，所以“涉江采芙蓉”事件后，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父母早逝，世上唯三疼爱她的，老夫人隐退不问事，大老爷外出管不到，三少爷则年少经不住事，可不就是得受人磋磨。

以往听些闲言碎语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大庭广众说出来，表姑娘感觉像自己被凌迟一样。

烈日当空，浓稠的热浪打在身上，逼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忽然，一缕头发被风卷起，沾黏在湿润的额头上，丝丝缕缕连成线。她现在看起来狼狈极了，之前的骄矜之色被一句“外人”所击败，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再难维持体面的尊容。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像风的节奏，呼哧呼哧。唇角也慢慢失去血色，苍白干涩，挤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表姑娘！”

“青儿”

女眷们疾步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瘦妹妹，焦急的神色挂在脸上，清晰可见。感受到表小姐微弱的呼吸，她们冲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高喊，“快，去叫府医！”

嬷嬷也看到了表姑娘青灰的面容，吓得后退几步，求助般地看着大夫人，“我不知道会这样！”

表小姐因早产身子弱，这是全府都知道的，可她实在没想到会娇气到连句话都经受不住。

这还怎么宅斗？

嬷嬷跟着大夫人驰骋宋家几十年，阴谋阳谋、捧杀贬低各种玩弄人心的手段，样样皆通。说话夹棒带刺，互相揭短更是常有的事，哪知遇见个脆皮的，不过刚开个场，人就倒了，她还有十八般武艺没使出来呢。

嬷嬷心中惊又惊又怕，要是真出了事，老夫人和大老爷肯定不会放过她。

大夫人也焦急地揪着帕子，只是想给这丫头一个教训，怎么闹出这么大乱子，尤其在几个最爱告状的姨娘面前。

“不是我说，姐姐您也太宠惯下人了，连表姑娘都敢当面编排。”

二姨娘抹着手帕，哭得跟真的一样，“这丫头身子薄，咱们老爷疼得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结果出了趟远门做生意，看给折腾成什么样了，老爷回来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刚才一声不吭，现在倒是装起好人了！大夫人气狠狠地看着这个作秀的小贱人。

嬷嬷跪下身，“不关夫人的事，是老奴一时口快，得罪了表小姐，等她醒来，我一定负荆请罪。”

“真是条好狗！”二姨娘见她揽罪，冷哼道。

另一边，秋雯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懵了神，怎么吵着吵着就倒下了？

真是不讲武德。

丽人已经抛去禀告老夫人，走之前嘱咐她在这好好呆着。秋雯看着人堆里的瘦妹妹，躺在一个妇人的腿上，面色青白，双眼紧闭，就像一朵枯萎的残荷，毫无生气。

“怎么这么烫？”妇人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

秋雯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一旁的小丫鬟，“表小姐在日头下晒多久了？”

小丫鬟是表小姐的贴身侍女，年龄很小，骤然遇到事吓得像个鹌鹑，只知道傻愣愣站着，她听到秋雯的问话，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得有半个多时辰了，我们听说老夫人有客，就在外面一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