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留是随着佛里集的民兵们运输队走的。
原本莲子想自己参加这个运输队。自打认识了肖瑛,知道部队里有女兵后,参军,当个像肖瑛一样的女兵这念头,就时不时会从她的脑海中冒出来。特别是这次回家给爹娘上坟,得知灵奇特意回家给自己的爹娘上了坟后,这个想法就更强烈。要是自己也是女八路,你灵奇还敢轻视我,撇了我?
不过,这个想法,她没说,也无法说,不管怎么讲,只要窦老爹人活着,她作为媳妇,就得伺候老人家,给老人养老送终。更何况全留媳妇眼看就要生了,作为小姑子也好,念及报全留救命之恩也罢,她都得留下来服侍。
她只能无言的帮全留收拾行装,千言万语,多少想法,也只能埋在肚里。
“莲子,我一定想法找到他,帮你问清楚他的意思。找不到他,我就不回来了!”
“哥,话能这么说,事也不能这么办,这一大家人,都只望你生活呢。再说……人家都和肖瑛有了孩子了……。”莲子低头轻声说着,还是忍不住掉了泪。
就这样,全留揣着莲子的心事,窦老爹的期盼去了运输队。为了安全,临走,他把莲子和窦老爹安排到当初莲子养伤的老中医那里。娘和媳妇则一同去媳妇的娘家待产。
“日本人都投降,怎么我还要躲?”窦老爹想不通,但村妇救会主任也劝他:听说眼下的国军好多都是当初那些个伪军转的!这些人回来,难有咱抗属的好日子!想想当年红军走后,还乡团回来杀了多少红军家属!
于是窦老爹,莲子,及全留全家和全留一同离开了佛里集。
全留一到镇上,就和村里赶车的车把式老马分到了一起,专门负责运送伤员和粮食。负责运输队的是八路军的一个姓曹的主任。曹主任也是豫西人,八路军过黄河前就回到豫西,秘密筹建兵工厂,发展地方武装。八路军过黄河后,他一直负责为八路军筹粮造枪,可以说是八路军豫西支队的老后勤部长了。这次他还带上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这次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他这样说,全留心里一沉,想着无论如何要见灵奇一面,让他给莲子一句准话,也不妄这一年来莲子黑天白日担惊受怕的等他、盼他。
屯粮点装粮时,全留看见人来人往院子里,靠墙根躺着坐着许多伤员,显然是在等着跟车转移。因为惦记着找灵奇,全留就多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这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全留!”
竟然是大烟枪!他什么时间参加了八路军?看着他斜斜歪歪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全留心想:敢情这趟差,是运送这号伤员的!早知这样,就不出这趟差了。
“可算是遇到熟人了,不然还不知啥时能等到车呢。”不等全留招呼,大烟枪直接跳上马车。
“这车是拉粮食的。”
大烟枪一愣,他原以为这车是回佛里集的。他自上次风后岭不得以投诚后,不久因烟瘾频发被送到后方医院强制戒毒。这次部队南下,他是被劝退回家的。
“那你们运完粮还回家吧?”看着车把式肯定地点点头,他屁股坐着不动:“那我先跟你们去运粮,然后咱一路回家。”
“这离咱家也没多远,你不如走回去,我们这还不知往哪走呢!”全留实在不想和这货一路。但大烟枪却像个狗皮膏药,粑上就揭不下来:“我都在这等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们这俩熟人。我可不想再等。”
也是的,这时来这里的都是帮部队搞运输的,哪有回头的车呢。
一路赶的急,晚上车夫也不休息,轮换着赶车。赶到一个叫大怀庄的村子时,天下起了雨。车重、路滑,许多伤员,一步一滑,几次都差点滑进深沟。原定队伍是赶到涉村和大部队汇集,但是,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道路,又多是伤员,实在是影响部队行进的速度。
“主任,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这样一步一滑,半天走不了一里,不如先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队伍里许多人都向主任要求。
曹主任想反正翻过山就是涉村渡口,离得不远,时间也来得及,就同意了。
队伍在大怀庄休息。为防意外,曹主任安排自己的儿子,率警卫排村前布哨,自己则带领队伍里的部分民兵村后布防。同时派出通讯员连夜翻山,和大部队联系,请大部队派人前来接应。
按说曹主任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到,防范不可谓不严密。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是家有内鬼。那晚,曹主任怎么也想不到,大怀庄这一歇竟然令他自己和爱子,再没站起;更使得整个运输队及伤员差点被还乡团全歼。
半夜时,睡梦中的全留,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眯着眼,瞅了瞅身边的大烟枪,铺是空的!紧接着,他听见屋门开了,随后,又被轻轻关上。
尿桶就在屋里,大烟枪出去干什么?全留一轱辘爬起来,提起枪摸到门边,透过门缝他看见大烟枪出了院门。
“狗东西,知道你憋的就不是人屎。”全留暗自骂道,返回炕边推了推熟睡的车把式老马:“快醒醒,大烟枪出去了,我怕他不干好事,跟着去看看。你快起,套好车,然后去村后告诉曹主任一声。”
车把式老大不情愿“他或者是去茅房解大便,怕臭着咱俩。”
“他都出院子了,再说你啥时见过大烟枪这样替别人想过?”
“那他或者不想跟咱走,想自己回去呢。”马车夫嘟囔着,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磨磨蹭蹭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