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嘴角扯出一个笑,把名录翻开,道:“方才我说,只是其一。其二,若他认为这票据是真,我们每一批卖出去的兑票自有客人的落记,烦请黄老板回忆一下,这叫手下人买的,还有另两张兑票落的是何名讳,我们好核对一番。”
黄十全大手一挥,理直气壮,“不记得了!我就同许老板说实话吧,要不是你这劳什子茶叶一人一期只得一罐,我费得着找人代买么,反正你闻翠当初说的对票不对人,这票到我手里了就是我的!你就说你认不认吧!”
许棠等的就是这时候,扬声反问道:“那意思是,这三份兑票都是黄老板花钱从我闻翠买的了?”
“是就是了!反正你闻翠票上又没写这是谁买的,我花了钱还不能兑了么?”当初他就想好了,他亲自来店中的订那一批太过引人注目,就专挑的往后闻翠生意好了人多眼杂容易出纰漏的时日造的票,最好浑水摸鱼胡搅蛮缠。
许棠语气更加柔和,凌厉的目光却步步紧逼黄十全,道:“兑倒是能兑的,黄老板这票做得实在精细,可就是这开票的日期,和咱们用的小印,完全对错号了,这可怎么办呢?”
对错号?!
黄十全忽的脸色煞白,这小印他分明是瞧过的,连上头细小的缺痕都嘱咐匠人细心还原了,怎的会错?!
许棠从随身带的箱子里头拿出一颇有分量的扁平红木盒子,让人端着在黄十全面前打开了,颇为贴心地问道:“不知黄老板造假票的时候,比着的是我闻翠哪一处印章呢?”
黄十全看到那盒子里密密麻麻一模一样的印章,当即就在心里骂娘!
谁他妈开店用得着这么多印章?!
许棠骨节纤细的手一挑,从最角落挑出一块,道:“我瞧这印章的微乎其微的缺角黄老板都照顾到了,可惜我这磕过的印章,就用了黄老板来的那两日,怎么会跑到往后许多日的兑票上呢?黄老板可要瞧瞧,你这假兑票的日期,究竟该对哪枚改动过的印章?”
围观的人当即哗然,有许棠暗中安插的水军元丰在里头嚷嚷道,“原来闻翠没过一段时日便会更换兑票上头落记的印章啊!这外人看起来无甚不同的印章,其实都被许老板暗中做了极细微的改动,是吧!”
许棠接住话头,“正是,当初启用兑票这一法子,承蒙诸多客官信任,早早订了许多期的茶叶。我们闻翠自然也想了许多法子来确保这兑票的真实性,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为的就是保证大家的权益。”她几步转圜,有意无意对准了黄十全,“为的就是防范有居心叵测的人占了大家的便宜,还想损我闻翠的招牌!”
许棠辩解之词掷地有声,堂上大人如她所说翻到假兑票对应的出票日期上,这背后所落的印记,果然没有那一处细微的缺口,反而是当中叶脉处,多了细如发丝的一笔。再看已经收回核验的兑票上,也是如此的对应。
司正大人冷面一喝,道:“闻翠所说我已验过,黄十全你可认这制假之罪?”
黄十全死心不改,嚷嚷道:“谁知道她说的日期和小印对不对的上,万一她偏偏针对我,当中换了小印也不得为之!”
司正大人面露不耐烦,“你既已说了是差人带买,她闻翠如何得知这三张兑票是卖给你的?至于你说针对一事,此前你与闻翠可有龃龉,如实说来便是。”
黄十全自知理亏,多说错多,便再不张口。司正便转头问了许棠,她将同黄十全一路的交道娓娓道来,闻翠初求合作受的腌臜言语,后来黄十全主动上门求合作的不愉快全都说给在场的人听来。
人群当中许棠的水军又开始造势了,“哟!黄老板好大的气性!从前瞧不起许老板那些话人都没放在心上呢,这会子见闻翠生意有赚头了,求不到合作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呸!”
“你没听说来福酒楼怎么起的家么?黄老板从前的那些个事迹你晓得了,就不奇怪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瞧着可真是能干,撑起这么大个店面还事事周全,凭什么瞧不起她!”
众口铄金,当舆论的合流以最可怕的力量横冲直撞,一旦有人引导了方向,便能发挥出极为骇人的效用。
黄十全这下彻底没了气焰,背后是云川城这片街坊的指指点点,往前是司正公理的严明审判,轻轻一推,便让他这般龌龊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黄十全,你可还有话说?”
堂下是死一般的沉默,黄十全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会子臊得一张油脸通红,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行商为人者,不营自事,偏妒同行,有心诬陷,此判罚钱假值五倍交予闻翠!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