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头司理处专管百姓诉状,现下正堂里头司正大人高坐,堂下一方是昨日门口闹事的小厮,一方是带着厚厚一沓账本前来的许棠,堂外则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司正大人压正清堂,等里外落得肃静,问许棠,道:“你是闻翠的老板,可知堂下人告你何事?”
“不知。”
一旁的小厮瞧见许棠的面容,再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些稳不住了,“原是我眼拙,不晓得昨日装成路人攀谈的竟是许老板本人!昨日信誓旦旦说着不怕告官的,今儿个当着大人的面就开始装傻了?”
许棠不去理会他,转头向司正大人解释道:“我们开店做生意的吃了官司,大多也能猜到是银钱纠葛方面的缘由,但确实不知这位小哥是在我店中买过吃食,还是买过兑票,所以一时说不知。”
司正大人点点头,指向那小厮:“你说。”
那小厮一时愣住,支支吾吾道:“回大人,我、我不曾在闻翠有过什么花费。但我是替我们主家来的,是我们主家在她店里买的兑票换不了东西,我这才来告她的!”
一旁的辅事听了,道:“荒唐!这堂上之事岂容儿戏,自当是谁当事谁上堂!既然要告人家,就把你们主家叫出来!你既没在她店中花费,这儿便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小厮虽说是个挑事的,可说到底也是个平民老板姓,大人官威一发,便有了退缩之意,频频往堂外观望的人群中瞄看。
司正大人眉头一皱,道:“若你主家在场,便叫上堂来,若不愿应,这胡乱上诉状可是要问罪的!”
围观的人群四相低头查看,也不晓得怎么的,就把猫在后头的黄十全漏了出来,那小厮一着急喊出了声。
“主家!”
有眼尖的认出这是来福酒楼的黄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声再刻意不过的招呼让黄十全是避无可避,袖子挡了半边脸挤到堂前来,同司正大人见过礼。
“回、回大人,草民在此。”司正大人点头示意他说,黄十全便磕磕巴巴说起自己当初在闻翠交了钱换了兑票,如今拿到店里一概不认的事来,只言闻翠店大欺客,要求从严处罚还他市井小民一个公道。
许棠见背后主使露了面,这便不客气了,质问道:“按我店中名录所记,只亲自到我店中一回,一共订了二十罐的茶叶,没错吧。”
黄十全自有准备,道:“没错。”
“那昨日拿过来的兑票也是同一期开出来的票据之一,是否?”
“是,怎的许老板这不想认账了?”黄十全一捻嘴边那鼠毛似的黄髯,趾高气昂。
许棠语气不急不缓,道:“认不认的,还是得看上一眼兑票才说。”
黄十全搞这一出,在兑票上头可是下足了功夫,这落款印记全是内家师父一点点比着描的,完全不可能有差池,这下许棠既问到了,就让她查去!
昨日的几张兑票是沾过地的,上头脚印泥灰都还在,这倒是没作假。许棠查验到关键,不同他多废话,把自家店中每日落了记的名录连着几张灰扑扑的兑票一齐呈上去,扬声道:“请大人明察,黄十全这是拿假兑票来我店中闹事!”
本以为许棠要比着细细瞧过才有下一步动作,谁曾想她粗粗扫一眼便开始发难,关键是一语中的落到了假票上头,黄十全骤然心慌,竟有些摸不准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所察觉。
“你、你凭什么说我这是假兑票!”
许棠自向堂上大人解释:“大人请看,这名录上头是自闻翠开始售卖茶叶兑票以来所有的记录,至今无一差错。方才我也同他验证过,自开业以来黄十全只来过这店中一次,眼下这兑票上头落记的日期,同他来店中的那日完全对不上,这兑票显而易见是假的!”
黄十全松一口气,他还当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但目前看来,许棠这一应对之法是早在他预料之中的,他冷哼一声道:“我本人是只在当日来过一次,那往后我嫌不够,再叫手下人替我添订的不行么,也亏得我这般支持许老板的生意,如今反倒被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司正大人也颔首,只道此例不足以证明票据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