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毛茸茸的触感还留在许棠手心,柔软地有些不真切。
小时候她身体一直不好,那时候在乡下也不知道是哮喘,奶奶怕她病中无聊,给她养了一只特别可爱的小土狗,头几个月都还相安无事,可小狗某天长大到了换毛期,那一次寻常的嬉闹和飞舞的绒毛却差点要了她的命。她还记得无论她如何哭闹保证,小狗还是免不了被送走的命运。并且打那之后,任何带毛的小动物她都不敢走得太近,那只小狗也成了她心里抹不开的遗憾。
如今换了一副健康的身子,大脑中的伤痛保护机制却仿佛仍在工作,她养了驴子喂了鸡鸭,却始终没想起弥补童年心底那一处缺憾。
陈康见她红了眼眶,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像献宝一般把浑身裹着黑灰色绒毛的小狗托到许棠面前。
“小、小棠你别哭啊。你看,是小狗,给你养来看家好不好?”
在陈康手中挪腾了一番的小狗总算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睁着黑灵灵的眼珠子,湿润的鼻尖耸动,闻了闻小心翼翼向她伸出手来的许棠,奶呼呼地舔了一口。
许棠眼眶里的泪珠子就要没出息地绷不住,轻手轻脚从陈康手中接过小狗。
这狗子灵性十足,方才在陈康手中懒洋洋的模样这下全没了,在许棠怀里扭着扒着要去舔她的脸,闹得她咯咯直笑。
陈康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小棠可还喜欢?”
许棠眸子里的泪花还亮晶晶闪着,语气却是实打实的欣喜和笃定:“嗯,真的谢谢你。”
陈康没好意思又挠着头裂开了牙花子:“哎说这些做什么,你喜欢最好,那要不给它起个名字?”
院里传来一声驴叫,许棠几乎是不用过脑子便想出了眼前这个小家伙的名字。
“元宝!”
和金珠一样寄托了她发家致富的朴实愿望。
陈康被她这一贯朴实直白的取名方式小小震惊了一把,旋即掩不住的笑意又浮上眉角眼梢:“那你带进去和元宝好好熟悉熟悉,车上的东西我帮你搬下来。”
许棠这才想起来该关心陈康的手:“你手好了么?”
陈康伸出手给她看:“早没事了,东西不重,不碍事。”
许棠快步进了院子,逮住在院子里翻小人书的宁儿,一把把软乎乎的小狗塞到他怀里:“来!姨姨给你个好东西!”
元宝这会子兴奋劲上了头,骤然到了和他一样软乎乎的小人儿怀里,猛着劲拱着要去舔宁儿的脸,受不住劲闹了个人仰狗翻。
宁儿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张嘴要哭来着,不被他小棠姨一句:“人小宝最喜欢小动物了,见了小狗不知道多高兴呢!”楞生生堵了回去。
毕竟他宁儿是个要面子的,小宝喜欢的东西,他是断断不会怕的!
许棠回头瞧见宁儿收住势,同檐下的何云锦对了眼神,得逞一般挑了挑眉毛。
何云锦笑她小孩心性,放下绣面也来帮忙,悄声扯了扯许棠的袖子:“他这满满当当一车东西,家里可还有钱付么?”
许棠一时为难,同何云锦咬了咬耳朵:“我只管他定了我要的那些,旁的都是他自己送来的,我也不知道这钱要如何给了。”
忙前忙后搬着木桶和支架的陈康隐隐约约听在耳朵里:“哎这些小几小凳都是我拿边角木料做的,不值当几个钱,饶是这些小棠正经要的,收一个木料本也就行。我今日下午便要启程去我师父那搭活做个大件,这几日赶工,还不知道东西合不合小棠的要求呢,不敢妄收钱。”
这一番话面子里子都给了,许棠摸着那些可谓精心打磨油光水滑的器具,就知道他没少费心思,怎么会不满意。
她进屋拿钱,坚持要按原价付了,陈康推脱不过,何云锦又在一旁看着,他从情义上要婉拒的话也不好同许棠直说,只知道摆着手连连后退,绊在大门门槛上差点磕一个狗啃泥。
何云锦低头笑了笑,牵起宁儿抱着狗去了后院:“走宁儿,咱们让金珠和元宝见见。”
前院清了场,只剩陈康和许棠隔着矮矮一道门槛相对而立。
方才一番退让推辞,现下两人面对着面,陈康却背着手呆立着说不出话来。
许棠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直视他,真切坦荡的目光看得他有些失神。
许棠拉过他的手瞧一眼:“这不还有个大活要去弄么,做木匠的也不仔细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