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熬了半宿,晨起早饭便弄得简单,今日便由许棠掌勺。
后院菜地小葱长势葱茏,许棠割了好大一把回来洗干净切成细段,灶膛里的火烧旺了只留下碳,闹着热燥的哔啵声。
沥了水的葱段下油锅,被细细密密的酥油小泡簇拥着,待色泽将黄未焦时,便飘起了满室的葱香。秘酿的酱汁兑了黄酒浇下去再煮沸一遭,这咸香爽口的拌面酱汁便备好了。
面条滚水下锅翻滚,再往冰凉的井水里浸透,存了十足十劲爽的口感,葱油酱汁浇下去拌过,撒上细碾的芝麻碎,一碗微凉的葱油拌面爽利下肚,连这晨间刚泛起的暑气都压下去不少。
许棠吃完先放了碗,又去把睡醒的宁儿撵下床,自己囫囵补了一觉,便提着两把刀上山去了。
昨半夜神经紧张守了一夜,她也劳心想了一夜,此去便是要进山林中寻些耐干刺人的荆棘树,想个法子在那泥砖院墙上厚厚载上一圈,若是还有不识好歹的人想翻院墙行那不轨之事,定要扎得他连亲娘都不认识!
许棠柴刀开路,镰刀防身,一路闷头在密林中寻了足足一个时辰,收效甚微,寻到的灌木不是刺太稀疏就是太过软嫩,没有一处是她满意的。
罢了,先回去问问常进山的桂红姐再来不迟。
许棠悻悻而归,路过自家野蛮生长的茶园,总觉得心中憋闷无处发泄,索性提了镰刀,给这小片茶园拦腰剃了个齐头。
反正她的制茶计划将行,茶叶只取嫩,这野蛮生长多年的茶树不好采摘不说,口味也不佳,索性一齐断了头,等它慢慢发出新叶子来。
这片茶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棠提刀霍霍了半晌,口渴得厉害,刚踏进后院的门,就听到了前头陈康寻她的声音传来。
“小棠姑娘在么?前些日子她要做的东西,还有些疑问我来问问她。”
接着便是何云锦一如往常温柔的回话:“小棠进山去了,看时辰也快回来了,小哥若是要寻她,喝口水等等吧。”
陈康顺着问了一嘴:“进山?这多日未落雨,山上也没有菌可捡啊,小棠姑娘她此时进山做什么?”
家中遭了贼的事何云锦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这厢许棠一头热汗,放下镰刀就往前院来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通凉水灌下肚,自然而然接上话:“这院墙敦厚是敦厚,就是矮了些,我便着想进山弄一些丛生的荆棘栽在上头。”
陈康环顾四周院墙,一人多高的墙头其实也说不上矮,她忽然想起来这般防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语气有了些担忧:“容我冒犯打听一句,小棠姑娘这里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许棠顿了顿,和何云锦交换了眼神,想来陈康左不过也住在隔壁村镇上,没什么好避讳的,便同他说了昨晚的事。
陈康在许棠所说院墙之上果然瞧见了几枚凌乱的脚印,再一思忖她所说荆棘护墙之法,忽然灵光一现:“我干这一行,寻木材往深山里头去得比旁人要勤些,小棠姑娘所要的,倒是有一种矮木十分适合。”
若是陈康有见解,许棠倒是省了去问李桂红这一趟,这下便连忙追着问了一句:“什么矮木?”
“那矮木成丛成灌,叫做黑棘草,在深山里头一长就是一大片,想来也十分好养活,周身带尖刺不说,一旦触及肌肤,便会撩起火烧般难耐的痛痒,若是再有人欲想翻这墙头,中了它的招没个一时半刻是缓不过来的。”
许棠听完便起了兴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进山把我也带着去!”
陈康见她小孩子般说来就来的好奇性子,语气里都带了些不自知的柔和:“好,等两日你要的东西做得差不多了,我便带你上山去看看,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替你多搬一些回来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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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日不见雨的晴好天,许棠起了个大早,寻了屋后菜地还算生嫩的的菜叶子打了饭包,里头包了些醋腌的生脆黄瓜丝和凉拌的鸡肉丝,准备今日和陈康上山时吃。
怕午后燥热,两人又要行进深山腹地,陈康也是天刚蒙蒙亮就到了亭阳山庄门口等着,想趁着天光尚早贪个凉,早去早回。
许棠才收拾好包袱,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小棠姑娘你好了么,我在外头等你。”
她捡起桌上鼓鼓囊囊的水囊出了门,和陈康接上头。
今日进山远行,又要带黑棘草,陈康一身短打背了背篓,又用绑带束了衣袖裤腿,优越的身体线条隐隐若现,整一个看起来是利落又精神。
许棠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打扮,不知是被骤开的院门背后忽然亮起的晨光迷了眼还是怎的,忽然就屏住了呼吸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