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宁王府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先冷清的王府庭院里，丫鬟仆役来来往往。这些下人都是慕容洵以关怀宁王的名义强行安排进府的，规矩是一等一的好，但是居心嘛……也是昭然若揭。

慕容玖去皇宫要人前便想到了这个发展。自己苏醒的事一旦暴露，慕容洵对宁王府必会有所猜疑，以他的性格，必然只有将宁王府的一举一动尽数知悉才能安心。

慕容玖没说什么，默许了这些下人进府。

他心中清楚，龙椅上的那个人畏惧他，却又不得不因为戎狄人的缘故留下他。一边担心一边忍耐，只能反复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自我安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慕容玖行军打仗多年得出的经验。但显然，慕容洵并不懂这个道理。

*

姜桃睡梦中觉得喉咙干燥，迷迷糊糊嘟囔了句：“渴。”

“王妃，水来了。”一双手轻轻扶起姜桃，半靠在床头，说话女子的声音纤柔，“王妃请喝水。”

自进王府后，姜桃身边就没有丫鬟伺候，这也不是庄玉的声音，那是谁在说话？

姜桃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床边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婢女，有些眼熟。

她试探地喊了句，“你是……福珠？”

福珠见姜桃还记得自己，高兴的神情掩饰不住，“回王妃的话，正是奴婢。”

姜桃险些以为自己还在皇宫里，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摆设很熟悉，确实是慕容玖的寝殿。她疑惑问道：“你怎么会在宁王府？”

“其实奴婢也不太清楚。”福珠老实回道，“今日天还没亮，凤梧宫管事的映雪姐姐就来吩咐奴婢收拾东西，和别的宫人一道被派来了宁王府当差。听一路来的姐姐说，宁王殿下醒了，王府里缺下人，陛下就将我们点来做事。”

从皇后宫中被安排到宁王妃身边，这对福珠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她昨晚还在为没机会向宁王妃报恩而难过，这下可不用再发愁了。

姜桃大致听明白了。慕容洵经昨夜那一遭，疑心病发，直接派人来监视宁王府的动向。慕容玖估计也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再拒绝收下这批宫人，慕容洵怕会更加猜忌，便松了口让宫人们进府。而一直担心妹妹在皇宫里会出事的映雪便趁这个机会，将福珠塞进了出宫的队伍里。

福珠继续道：“本来奴婢只是三等宫女，是不能到王妃跟前伺候的，但是奴婢大了胆子去找顾侍卫，将昨夜王妃救奴婢的事说了，求他成全我想要报恩的心意。顾侍卫是个好人，居然替奴婢去宁王殿下面前求了情，将奴婢安排来王妃身边伺候，奴婢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姜桃想到昨夜映雪对自己的帮助，看着福珠毫不知情的单纯模样，温和地笑了笑，“以后在我面前不用一口一个奴婢的，就和我一样自称‘我’就行，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福珠从没伺候过这样的主子，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愣愣道：“王妃是在故意逗奴婢玩吗？”

姜桃假意板了脸，“你刚来第一天，便不听我的话了吗？”

福珠急道：“奴——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姑娘的眼里都要急出泪花了。

“好啦！”姜桃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我故意吓你的。”

庄玉端着汤药进屋，看见姜桃醒了，不咸不淡说了声：“正好，喝药吧。”

姜桃这人，怕疼怕苦还怕累，对中药一向是敬谢不敏，当即手摆得生风，“我觉得我睡了一觉病都大好了，不吃了不吃了。”

“我熬了一早上。”庄玉静静看着她，亮了亮手中提着的食篮，“你喝完了，我才好给殿下送他的药过去。”庄玉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但姜桃愣是听出了一股让熊孩子不要无理取闹的意味。

顾决怕下人在熬药时动手脚，特地拜托庄玉熬药全程都要亲力亲为。庄玉没抱怨什么，以前她和爷爷一起替人看病时，熬药也不曾借他人之手。

“对呀，阿玉姐姐可辛苦了。”福珠帮腔，“我这就去给您拿些蜜枣，吃完药立刻含颗枣，绝对不苦。”

小姑娘脚底生风跑得极快，很快便拿着蜜饯果子回来。

姜桃别无他法，只能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一口气将一碗药全喝了，苦得眼含泪水。福珠立刻喂了她一颗枣，感受到蜂蜜滋润的甜蜜在舌尖化开，姜桃的表情才好了些。

她叫住欲离开的庄玉，“阿玉，这里还剩了些蜜饯，你给殿下一并捎过去吧。”

庄玉没有多言，依着姜桃的话做了，提着食篮离去。

“原来殿下也和王妃一样，受不了药的苦味吗？”福珠是个嘴上没门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他自然什么都受得住。”姜桃笑笑，“我只是觉得受得住苦不代表就应该吃苦，有蜜饯果子，他没必要硬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