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突然被浇了一手的酒,袖子都被打湿了些。她嘴里的瓜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见自己身边手捧酒壶的宫女跪在地上,呜声求饶:“奴婢一时疏忽,求王妃恕罪。”
她微微皱眉,“你别跪,先起来。”
慕容洵目光落在姜桃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殿中的各色少女们皆是从头发丝打扮到脚趾头,单个看着尚觉得美丽,看多了难免觉得疲倦。姜桃本是为了偷懒只简单化了点淡妆,但因为底子好的缘故,倒像是朵靠天然雕饰的清水芙蓉,犹如微风拂面般的清新。
“宁王妃,发生了何事?”陆畹真重重地点出姜桃的身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慕容洵的表情。
姜广文的大女儿原来就是她。慕容洵心中虽觉得可惜,倒也暂时收起了别的念头。
慕容洵前世不曾留意过宁王妃这样无关紧要的角色,自然也没发现姜桃和前世的那位宁王妃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芙蓉殿内突然十分安静,姜桃这才注意到殿中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道不好,低着头起身对着皇帝和皇后福了福,“妾第一次参加宫宴,心中一时激动,这才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扰了陛下和娘娘的雅兴。是我太冒失了,向大家赔个不是。”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宁王娶的王妃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姜家大小姐,京城人的自傲让她们并没怀疑姜桃的说辞。毕竟小地方来的山鸡,没什么见识是很正常的。
除了先前和姜桃说话的几位武将家的夫人,其余人眼里都多了些鄙夷。
陆畹真微微提了声调,“皇宫比不得其他地方,宁王妃以后行事须得再谨慎些。”
“娘娘教训得是。”姜桃仍是垂着脸,恭顺回答。
“一桩小事,莫为此耽搁了宴饮。”皇后对着陆若兮和姜瑶道,“你们继续。”
姜瑶忙接着弹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回来她们这边。
“没事了,快起来吧。” 姜桃对小宫女低声道。
也不知是不是吓倒了,小宫女呆楞着一动不动,直直地望着姜桃。
姜桃看无人注意自己,伸手去扶她。
“王妃……”小宫女这才慌里慌张地爬起身,说话声带着哽咽。她不傻,若不是宁王妃将错都揽了过去,她现在怕是没办法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
“你有手帕吗?”姜桃看了眼手上的酒渍,不太舒服,“我想擦擦手。”
小宫女点点头,掏出怀中干净的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姜桃手上的酒渍,随后又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桌面。
“奴婢福珠,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小宫女含着泪不敢落,只轻声道。
姜桃笑了笑,“不客气,擦干净就好了。皇宫里规矩多,你以后可得再小心些,知道了吗?”她说着,心里感慨起旧社会可真是吃人的。她是王妃,打搅了宴会只用认个错就好,顶多被人暗地里嘲讽句“土包子”,可对眼前的小宫女来说,就成了攸关性命的大事。
福珠点点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继续进行的表演才演到一半,一个绿衣的宫女便匆匆忙忙地进了殿。
孙内侍眼尖,认出来人是崔嫣然身边的宫女翠翘,忙拉她到一边,低声询问,“可是崔修媛有什么事?”
翠翘面上焦急,“今夜中秋,娘娘说恼陛下不陪她,赌气在春晖宫饮酒,怎么劝都劝不住,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见陛下。孙公公您帮帮翠翘吧,再这样喝下去,娘娘的身子受不住的!”说着说着,翠翘眼里急出了泪花。
孙全盛为难地看了座上的慕容洵一眼。皇后出面操办的宴饮,皇帝若是为了一个小小修媛离席,岂不是当众表示皇后还不如一个修媛重要?更别提在场还有这么多官员的家眷……于理,他是断然不能去通禀的。
可是孙全盛伺候慕容洵多年,对这位帝王的心思再熟悉不过。慕容洵若是知道崔嫣然为了他耍小性子,不知道该有多开心。若是自己今日自作主张拦下此事,等慕容洵知道了,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孙全盛叹了口气,安抚翠翘,“翠翘姑娘别着急,我这就去禀告陛下。”陛下身边的内侍,最要紧的行事准则是迎合陛下的心意,而不是考虑合不合乎礼法纲常。
孙全盛低声向慕容洵通报。如他所料,慕容洵毫不犹豫地摆驾春晖宫,留下面色难看却仍要强装镇定的陆畹真。至于姜瑶和陆若兮,两个小姑娘原本心气皆颇高,正憋足了劲想与对方一较高下,慕容洵的离开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直把她二人泼懵了,眼中的泪几乎含不住,
“春晖宫住的哪位娘娘,竟敢如此嚣张?”姜桃听见身边有人在小声议论,她假装自己在认真干饭,实则悄咪咪竖起耳朵偷听。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还能有哪位,崔家的那位呗。”
姜桃咬了一口樱桃肉,心中慢慢琢磨。崔家的,应该是女主崔嫣然了,可是没记错的话,崔嫣然应该不会主动搭理慕容洵才对啊,怎么会像个跋扈的宠妃一样来跟皇后抢人?
“她都被除了后位,怎么还如此得宠?”说话人的语气十分惊疑。
“这有什么,听说前些阵子她生病,陛下特地下口谕让她别吃皇后送去的药,只吃陛下派人送去的。今天她又来当众打皇后的脸,我看啊,这位崔娘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