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春晖宫。
翠翘匆忙地跑进殿内,“娘娘,孙内侍方才派人来传话,陛下今夜翻了您的牌子。”
若是从前,这可是再高兴不过的大好事,可如今,自家娘娘和陛下的关系大不如前。
皇帝的心思翠翘看不懂。
他可以毫不留情地灭掉崔氏满门,除去娘娘的后位,却又会因为娘娘身体有恙,让尚药局将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过来。如今自家娘娘身体方好,陛下就立刻翻牌子过来。得多看重娘娘才能如此?
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圣宠,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都不敢来踩春晖宫一脚,可是翠翘却知道,自家娘娘并不因此高兴。她心中放不下对陛下的仇恨,陛下的恩宠对她而言更似折磨。
却不想,崔嫣然听见翠翘的通报后,脸上没有显露出厌恶的神情,而是懒懒伸出一只纤细嫩白的玉手,“扶我起来。”皇宫内,除非天子驾崩,否则是不能一身素白孝衣的。可崔嫣然执意为被抄斩的父母兄长守孝,慕容洵拿她没办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此事。
此时的崔嫣然面色仍有些苍白,身披素白孝衣更给她添了几分病弱。先前翠翘劝了许多次,她都不愿意换下,可今天,崔嫣然却主动吩咐翠翘:“更衣。”
“娘娘?”
“翠翘,去将那条胭脂色长裙取来。”崔嫣然冲她淡淡笑道,“本宫要更衣。”
慕容洵以往极喜欢她穿得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如一朵灼灼的桃花。可自二人闹翻后,崔嫣然再不愿穿红色。
翠翘看得呆了,自家娘娘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红了眼眶的柔弱少女,反而透露出看遍千帆后的沉静。
崔嫣然闭上眼。
她明明记得自己引燃了春晖宫,自焚而死。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睁眼竟又回到了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慕容洵忌惮崔家外戚势力日益膨胀,与陆家联手架空崔家,最后将她全家满门抄斩,只留下了兄长四岁的孩子敏行。
再次回想起这些事时,崔嫣然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心痛了。对慕容洵的爱恨纠葛已全数葬在了前世春晖宫的那场大火里,重生这一遭,她一心只记挂着小侄子崔敏行。
敏行。
崔嫣然怎么也忘不了,前世见到敏行尸体时的痛心欲绝。那个孩子,瘦得几乎不成人样,头发蓬乱,手脚上的伤红肿溃烂。
十四岁,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小少年,却了无生气地躺在崔嫣然眼前,一生潦草收场。
前世她只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中,却忘了在这深宫之中,她是敏行唯一的依靠。如今重来一遭,她不能再逃避。
“陛下驾到——”孙全盛拖长了尾音喊道。
崔嫣然施施然福身行礼。一袭嫣红纱裙的她妖娆明艳,慕容洵简直移不开目光,崔嫣然抬眸时,眼神中半是幽怨半是眷恋,哀哀戚戚地嗔了句:“陛下……”似有万千言语隐在这一声中。
慕容洵心都软了,直接大步上前将人搂进怀中,温言细语地安抚。
温香软玉在怀,慕容洵心里满意极了。他就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她都会理解他,包容他,因为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纵使先前嫣然因为家人的事闹闹脾气,最后还是会投入他的怀抱。
前世他就是太急躁,才会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这次重生,也许就是上天不忍他活在遗憾中,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
崔嫣然埋首在他怀中,手如柔夷,勾住慕容洵的腰,慕容洵只觉得周身血液都燥热了起来,将怀中人儿抱入床帐之中。
在慕容洵看不见的地方,崔嫣然眸光中透着冷意。她要获得慕容洵的宠爱与信任,将敏行要回身边来。
***
话本一连看多了有些审美疲倦,姜桃觉得得给自己平淡的生活找一点乐子。
现在慕容玖身体也好些了,四个人,刚好能凑一桌打麻将。她绘了图纸交给顾决,让他去找匠人按她图纸上的要求做一副竹牌。
顾决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牌,又想起了前两天吃的火锅,忍不住道:“王妃的家乡似乎有不少新奇事物。”
“这是我家乡的一项娱乐,你可能没听说过。”面对顾决的疑惑,姜桃淡定胡扯,“幽州城离戎狄很近,生活习俗上难免会被影响。”
顾决是个老实人,姜桃给的解释他一般不会多怀疑。
他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没多久制作完成竹牌便被送到王府。姜桃本还有些担心手工做的牌会大小不一,没想到到手后一看,每张牌皆是一般大小,边缘也都打磨得光滑,牌面上刻的墨色字迹遒劲,花纹精美,整副牌就像是一副手工艺品一般精致。
算着时间,庄玉应该刚好施完今日的针。慕容玖的病不在身体,吃药的用处不大,再加上怕去抓药时被慕容洵觉察出不对劲,庄玉这些时日便只是用针刺激穴位。
姜桃立刻提着牌,迈着欢快的脚步去找慕容玖。
慕容玖自幼耳力过人,他很轻易便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殿外。
自庄玉开始为他治疗后,他的昏睡之症缓解不少,白日可以正常行动,姜桃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假借念经祈福之名赖在他殿里。于是一连好几天,除了一起吃饭的时间,慕容玖都不曾看见姜桃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