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一剑
远在万里之外的雾峰雪山,峰峦连绵状如长矛直刺苍穹,常年白雪皑皑,云雾缭绕,每逢东升西落山顶白雪便映射出一片金光灿烂,不是人间仙境却胜似人间仙境,故而又有“日照金山”的霸气别称。
当年受柳知还指引,李长安曾来此窃取龙息,下山途中与两个北契提刑客狭路相逢,交手时李长安偷偷耍了个心眼,借龙息出世余威一招致胜。可不曾想,惊动了当时在山顶闭关的高人。只是这高人不曾现身,否则李长安能否下山都是两说。
一个衣发皆灰白,披头散发,长须垂胸的老者负手缓缓踏过黑白相接的山腰,正要往山下走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眯眼朝西面遥望,口中喃喃自语:“江湖又是一甲子,如今天下可有敌手?”
灰衣老者兀自叹息,身形一闪,十里外半空一只雄鹰不知被什么踩踏,尚未坠落便在空中爆裂成一团血雾,随风消散。
麻衣麻鞋的中年男子坐在崖边石头上,任由乘风而来的海浪拍湿了衣鞋。嘴里叼着草根的年轻剑客蹲在一旁,望着海面上那支随波逐流却不偏不倚朝岸边靠近的一叶小舟,裂嘴一笑。
中年男子好似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皱眉道:“陆难行,你不在龙角崖好好坐你的剑,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年轻剑客丝毫不见外,拍了拍这个天下第一人的肩膀,笑道:“前几日你一记拳罡就把我打飞二三十里,差点被海里那头凶兽当了点心,我这不是死里逃生才游回来,谁知道刚巧就又碰上了你。”
实际已年过古稀的中年男子实在跟这个年纪轻轻便有望登顶剑锋的剑客话不投机,打又打不死,赶也赶不走,干脆当做耳旁风不予理会。
自来熟的年轻剑客装作一副很熟络的模样,拿手肘撞了撞中年男子的胳膊,凑过脑袋,小声道:“诶,韩高之,这个野道士来作甚?听说桃花岛从妙峰山上得了一柄神符,要不了几年柳知还便可跻身仙人境,是不是真的啊?”
中年男子斜了他一眼,“王越剑冢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长舌妇的剑客,简直是宗门之耻。”
小舟靠岸,白袍道人一跃上崖,与中年男子对望一眼,二人无甚言语,中年男子转身便走,白袍道人朝年轻剑客望了一眼,而后一同离去。
年轻剑客满脸不屑,吐出草根重新撇了一根放进嘴里,嘀咕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怎么就宗门之耻了,不说就不说,一大把年纪还这般小气……“
尚未走出多远的中年男子与白袍道人同时停下脚步,年轻剑客吓的一愣,但见二人同时转头朝西遥望,这才松了口气。正当大惑不解时,便听中年男子开口道:“那老怪物下山了。”
年轻剑客听着有些好笑,韩高之出观潮阁时天下闹得沸沸扬扬,从旁人口中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那怪物出阁了“,如今看一个怪物说另一个怪物,场面委实有些滑稽。
白袍道人收回目光,低声道:“韩高之,看在你借我观潮阁观星的份上,贫道奉劝你一句,李长安杀不得。”
中年男子轻笑一声,踏步往前,“道长不必劝,未登楼前我只是想见她所见,登楼之后我才明白应天良为何不过天门,他二人若是宿命,我与她便也只能是宿命。李长安若是我,想必也会如此。”
白袍道人不再言语,默然前行。
二人走远,年轻剑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一下背上的王越剑,笑道:“凛冬上武当,看来这回十有八、九不会扑空了。”
年轻剑客一面朝龙角崖走去,一面兀自絮叨:“陆双双那丫头被关在山上也有些时日了,若是带杜康同去,想必她也会跟着,听说她们下山历练时碰上过李长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皮……“
菩提山。
雪白袈裟的女菩萨伫立在菩提坐莲下,凝望一阵,低头颂了一声佛号,转身走入石窟闭关。
李长安撑剑停步在沙丘上,面沉如水,风沙吹起她的衣摆,满头银丝肆意飞扬。
一里开外,八千人马的哀嚎声此起披伏,不过片刻便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他们没看见敌人,更不知身边战袍是如何被五马分尸,死前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风沙中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青年剑客猛然朝身后望去,只见一名灰衣老者负手而行,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朝这边走来。
老者步伐极慢,一眨眼却前行了十丈之远,再一眨眼已离他们不足二十丈。
青年剑客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赶忙飞身跃下坐骑,但仍是被老者霸道无匹的气机掀飞十几丈远。
李得苦与陆沉之尚未反应,便先青年剑客一步,被洛阳一手拉拽着一个逃离了原地,否则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灰衣老者忽然止步,抬头眯眼:“这女娃娃倒是有些本事,不过比老夫还是差的远。”
李长安神色淡漠,不去看那青年剑客,也不关心洛阳等人的安危,只静静的望着灰衣老者,“天人境?”
灰衣老者仰头凝望沙丘上那青衫白发的女子,迎风不动。火山文学
李长安哦了一声,“原来是伪境。”
长眉长须的灰衣老者先前看上去双眼好似并未睁开,此时两道灰白的浓眉下才露出一双灰白无光的眼眸,与瞎子无异,却好似能看见。
老者淡然一笑:“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一个小小长生境,便敢在老夫面前猖狂。”
李长安嗤笑道:“小丫头?朕一统天下时,你这黄口小儿还不知在哪儿呢,活了五百年就敢当着朕的面自称老夫,你还不够格。”
灰衣老者脸色变了变,“你是……”
李长安兀然出手,一道凛冽剑气横空出世,朝着老者迎头劈下打断了他的话语。
砂砾如蒸腾的沸水,尚未来得及扬起便化作齑粉消失无踪,老者脚下一道几丈长的剑痕,深不见底。但老者却巍然不动,唯独他脚下那块沙地完好无损。
不公在手的李长安神情依旧淡然,剑芒不似以往的青光剑气,而是犹如龙袍的金龙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