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薛东仙翘着腿坐在床边,李长安坐在隔着五六步远的四仙桌旁,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手足无措到连腔都不敢开。
倒马关外,薛东仙明显就是冲着要她命来的,若还有那个心思,捏死她不比捏死一只蝼蚁难多少。老祖宗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小命得保退一步大家都好。
薛东仙嘴角微翘:“我记得你嘴皮子一向挺利索,怎的有些时日没见,变哑巴了?”
李长安暗自腹诽,此一时彼一时,我若张口就骂,你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了?嘴上却道:“那得看是谁,当着你的面,我哪敢胡说八道。”
薛东仙放下脚,起身缓步走来,“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看你是被人欺惯了,做了北雍王也没先前那般硬气。”
李长安没忍住,死鸭子嘴硬道:“你跌个境试试?看那些仇家不把你往死里打?”
薛东仙在她身侧坐下,笑道:“我不像你,行事总喜欢留一线,我的仇家不是死了就是弃武退出江湖,还活着混迹江湖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李长安脸色骤变,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杀我灭口?”
分明蒙着眼,李长安却有一种被看的背脊发凉的感觉,薛东仙笑意深长:“李长安,这世上想要杀你的人远比你知道的多,我还没有闲情逸致到与一群人去争抢你的小命。”
这番话没让李长安心安多少,但至少听出来薛东仙不是来趁火打劫的。
东安王这只老谋深算的老王八惜命的很,王府明里暗里的守卫死士应不比将军府少才对,但薛东仙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她的屋子,还好端端的坐在她的床上。若再来一两个这样的一品高手,那她还活不活?
念及此,李长安一转话锋,忐忑问道:“薛姑娘,你是如何进来的?”
薛东仙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走进来的。”
“你也是王府贵客?”
“李长安,我是不是与你说过,关于我的事少打听?”
“薛姑娘,好歹咱们夫妻一场,就算是假的,也是……用和尚的话怎么说来着,前世修来的缘分。佛说千百次擦肩才换来一世姻缘,你想咱们得擦多少回才有这般缘分,肩头都擦烂了,我关心你一两句不过分吧?”
“……”
女子好看的眉峰微皱,隐约带着杀气,言辞间也没了方才的和善,道:“姓李的,你是不是想做哑巴?”
姓李的觉着自己早晚得死在这张嘴上,立即抬手捂住,以表决心。
本就不是来叙旧的薛东仙站起身,终于道出了此行目的。
“我来有一事要告诉你,耶律楚才请你走一趟流沙城,至于何事,见到了人你便知晓。还有,东安王眼下不会取你性命,他留着你是打算将你当做一份厚礼送给那位西域女法王。你若要逃,就赶紧想法子。”说到此处,薛东仙顿了一下,嘴角翘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叶犯花明日便要回莲花宫,她与东安王府不过互相谋利,算不得多忠心。你若放的下身段,不如去她那说几句好话,兴许她一高兴就带你出去了。”
李长安嘴角一抽,厚着脸皮道:“你既能轻易出入,为何不干脆把我一并带出去,在下一定铭记姑娘的大恩大德。”
薛东仙轻哼一声,不屑道:“你的大恩大德,我受不起。”
言罢,她转身走向屋门,忽的脚下一顿,回头道:“雾峰老祖不日便下山,李长安我不希望你死的太早,趁此之前,你最好去见耶律楚才一面。”
“雾峰老祖是何人?”
回答李长安的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以及细不可闻的脚步声。
走出没多远,薛东仙在一根廊柱边停下脚步。
叶犯花从廊柱后探出半个身子,笑颜如花:“多谢你替我费心,若有一日我与她成了好事,我定给你备一份大礼。”
薛东仙看也不看她,面无表情道:“不必,我也并非为你说话,下次管好你的耳朵,若再偷听,我就让你去巫铜关风流快活。”
女子娇笑一声,转身便没了影。
薛东仙冷哼一声,继续前行,淡淡留下一句话:“活了百来岁,还没活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