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眸子微微眯起,李长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道:“如何见得?”
早已过了年少轻狂岁月的老剑客竟微微动容,好似极力压下难以平复的心境,微笑道:“就在下所知,剑心通明至化臻入境的,当今天下唯有一人尔。”
剑道魁首兴许总有后浪推前浪,好比王越剑冢尚未出世的陆家子孙,东越洗剑池的青钱先生,武当山的年轻道士,还有天师府的剑首小天师。这些后起之秀有朝一日终要挑起剑道的大梁超越他们这些先人前辈,可唯有李长安的剑心与剑意,哪怕千百年之后,让天下剑客仍然只得望其项背!
青衫仗剑走江湖,是无数少年人的梦,亦是天下剑客的神。
见李长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韩朔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稳了稳心神道:“答应王爷的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李长安只是点点头,将目光重新放在切玉坪上,她对老剑客的敬仰之情并不在意,对于江湖上的传言也从不上心。她的剑道从一开始就走的太过平坦,难以感同身受这些江湖剑客的毕生执念。兴许只是偶然的不经意为之,便让世人误以为她是心怀侠义的高人逸士,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剑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只要那人在,她的剑道便在,且无坚不摧。
而这个名叫秦修竹的读书人不同,正因他心怀道义,才可与天地共鸣。他的道,他的义,才是大千世界真正所求。
茫茫天地无数人,几个男儿是丈夫!
男子淡然望了一眼头顶雷云,不顾嘴角缓缓溢出的血迹,伸手一摊,“请。”
秦学鸿冷笑道:“以为引来天雷,老夫便会怕你?雕虫小技!”
话音刚落,二人身形同时暴起迎面对冲,皆是毫无花哨的一掌拍出。两掌相触的一霎那,一声巨大且沉闷的声响在众人耳旁轰鸣。二人衣衫银发瞬时狂舞翻飞,以掌心为中心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草木倾倒。台下一圈兵器架上的各式兵器顿时变作无主暗器,四散激射,屋顶上围观的众人之中,修为稍差些的一一中招。有的运气好些受伤较轻,有的尚未来得及反应命丧当场。
那个一直端坐在马上的墨枪男子岿然不动,所有兵器石子,乃至余波气机皆停在男子三尺之外,半分近不得身,好似一堵无形的墙挡在男子跟前。
玉龙瑶站在李长安身侧稍前半个身子的距离,轻描淡写便挡下了这波余威。仍在先前位置上的秦二小姐就不怎么好受了,整个人趴在屋顶上,双手举在头顶护住要害,模样甚是狼狈。
接下来,那对祖孙更是疯狂,若非血脉相连,当真与仇人无异。几个眨眼间,二人便连对了不下百掌,引发头顶异象连连,更为骇人听闻。
再看周遭,所剩观战的人已不多,老剑客韩朔依旧稳如泰山,面色不改。
切玉坪上,二人分开各自往后倒掠出几丈,祁连山庄老祖宗精神抖擞,大有越战越勇的架势。男子却已面色霜白,不见半点人色,他捂着嘴一面咳嗽,一面吐血不止。
秦学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半是欣赏半是惋惜,讥笑道:“这便是你所谓的陆地神仙?”
男子不为所动,神情坦然且安宁,全然不顾七窍中缓缓淌出的鲜血,举步走向秦学鸿。
“好戏总是要留到最后,老祖宗何必如此心急,不过两百一十八掌,岂能窥得天道真容?老祖宗放心,秦修竹一定送老祖宗归西,在此之前,有些该还的账还得还清才行,晚辈旁的不济,算账最是拿手。”
男子脚下一顿,抬手指天,而后朝下划出一个倾斜的半弧。
“这第一笔账,为吾妻而讨。”
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暴雨骤然倾盆而下。
秦归羡坐在屋顶上,呆呆的看着男子背影,两行清泪与雨水一同落下。
她轻唤了一声。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