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泪如雨下
黑云压顶,天威之怒,方才还艳阳高照的景象眨眼间便犹如昼夜交替,好似有人用布遮住了扶山郡的上空。
云层之中有紫雷翻滚,密密麻麻似一张蛛网,景象骇人至极。老话说坏事做尽必遭天谴,大概也就是如此。再看庄内数百门客,皆是面色惨白,若非切玉坪足够宽敞,他们又离的足够远,想必早有人保命躲灾去了。眼下他们还留在这,无非就是想亲眼见证这场难得一见的巅峰之战。其实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无论今日结果如何,祁连山庄气数将尽已是不争的事实。待到尘埃落定,就看那位提枪策马的将军是怎么个心思了,早一步知晓,他们也好早一步做打算。
眼下自然还是祁连山庄祖孙二人的死斗最为紧要,江湖上很多高手往往成名之后便不轻易出手,一来是为了树立高手风范,总不能随便来个无名小卒就亲身上阵,那也太掉价了。二来习武之人中不乏心思活络之人,有些记性好的,观摩一场武斗便能从中收获良多。所以每逢有高手之间的对弈,总能吸引无数江湖人士观战。这种正大光明的偷师没什么仁义道德可言,能偷去多少也全凭自身本事。
陆沉之微微仰头望天,眼前景象她记忆犹新,那日她才出长安城,就站在城门下,一抬头便望见天边黑云滚滚,大风狂啸隐隐夹杂着阵阵雷鸣。那时她不禁心神摇曳,世上竟真有人可力鼎天威?
缓缓垂下眼帘,陆沉之忍不住朝身侧的人偷偷瞟了一眼。如今她已有了自己的答案,若真有,那人一定是李长安无疑。若非如此,她的追随又有何意义?
李长安神色不似以往那般淡然从容,她望了一眼天上电闪雷鸣的黑云,无奈笑道:“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祖孙二人就没一个规规矩矩修身正道的,老天爷就算不长眼,瞎劈都不会劈错人。天劫雷寻常人一碰就要灰飞烟灭,若无归真境被殃及池鱼也不好受,咱们还是走远一点儿,免得被牵连。”
三人转身欲走,就见秦归羡仍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李长安返身回来,见她脸上泪痕未干,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中年男子的背影,便劝道:“二小姐,眼下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你父亲若宰不掉那位老祖宗咱们可都得做好逃命的打算。”
秦归羡沉默半晌,缓缓转过头,看着李长安眼神期许,“李长安,从今往后我若为你卖命,眼下你能不能保我父亲一命?”
李长安毫不迟疑道:“不能。”
女子紧咬着嘴唇,直到渗出鲜血,她才低声道:“我不走,我是他女儿。”
李长安迟疑了片刻,点点头:“也好。”而后招呼陆玉二人,“咱们走。”
三人几个纵跃间,落在十几丈外一处七层高塔上,此处距离最为稳妥视野极佳,却只有一人独占宝地。那人身形挺拔,衣着素雅,下巴长须垂至胸前,迎风而立恣意潇洒,很有股世外高人的出尘气态。只是须发灰白,看起来年纪不小。祁连山庄有两位人尽皆知的大客卿,其一是百家刀于新梁,其二便是这位大长生巅峰在山庄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朔。
李长安三人落在塔顶的另一侧,所幸地方还算宽敞,与那位神色冷峻的大客卿隔着好几个人的身位。见对方似有若无的瞟来一眼,李长安客气的微微一笑。
难怪没人敢来分一杯羹,感情杵着一位不好惹的角色啊。
韩朔朝三人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商歌王朝江湖与朝廷泾渭分明,谁都瞧不起谁,只有那些实力不济的草莽游侠儿还算对朝廷有几分敬畏。真正的一品之上,如韩朔这般的高手除了能在实力上碾压他的人物,兴许连当今天子也瞧不上眼。当下能给李长安几分颜面,还是看在曾经“天下第一剑仙”的老前辈份上。
之所以说李长安是老前辈,因为此人也是一名剑客,腰间悬着的那柄三尺青锋正是兵器谱名剑排行前十的鸣梭,名字与主人倒是意外相衬。
九天雷鸣不歇,却迟迟没有落下的兆头。
李长安拧着眉头,犹豫开口道:“这位阁下,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阁下莫要推辞。”
江湖中人也并非都是不懂礼数的莽夫,韩朔侧过身,面朝李长安,伸出一手道:“王爷请讲。”
本着进水不犯河水的心思,李长安并不打算插足祁连山庄的家务事,但秦归羡的性命攸关北雍日后的百年大计,如这般水到渠成的金财主可不好找,掂量一番,她才道:“本王与身边这二位姑娘皆不如阁下修为艰深,一会儿天雷落下,劳烦阁下把二小姐接过来,本王与她也算有些交情,倘若袖手旁观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护主之责本该是这些客卿的分内事,可有句老话说的好,树倒猢狲散。祁连山庄这颗参天大树,明眼人都瞧的出来,今日怕是难逃此劫。良心未泯的尚念几分旧情,否则谁管你秦家子孙死活与否?
韩朔低眸沉吟片刻,神情毫无起伏,“在下一直有一事不解,王爷若能为在下解惑,自当尽力而为。”
李长安点头道:“阁下但说无妨。”
韩朔一手放在剑柄上,眼中华光闪烁,平静道:“听闻江湖谣传,长野之战两军阵前东越公主王洛阳一剑归仙斩天地,可惜未能在场亲眼见识那女子剑仙神采,事后在下亲自走了一趟长野,得见那道剑痕便一直心存疑虑。今日也算机缘巧合,在下借此斗胆一问,这一剑可是出自王爷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