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莹莹,雪狼白矖趴在池子便仰着肚皮晒日头,李得苦坐在一旁,脱了鞋袜拿脚丫子拨弄水花,冰凉爽人的池水却未让她容颜舒展,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一角绿袍从余光扫过,不见婀娜身姿便闻女子盈盈笑声,“多大点的丫头,成日苦着一张小脸作甚?”
李得抬头唤道:“谷主姐姐。”
不孤在她身旁坐下,将雪白赤足放入水中,学着她的模样晃动双脚,“好几日都不见书疯子来金鳞池,莫不是你这小丫头惹恼了他?”
李得苦不知不孤为何唤楚先生“书疯子”,但有时当着面这般不敬,也不见好脾性的楚先生生气。
李得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楚先生说心思不定,学难以专,不如不学,还夸我前段时日勤勉有加,这两日便让我好生歇着。谷主姐姐,楚先生是不是不想教我了?”
不孤笑道:“如你这般根骨奇佳的璞玉,打着灯笼都难找,书疯子若不教你,那就莫怪我横刀夺徒了。”
李得苦从不知自己天资如何,师父李长安也未曾与她提起过,来了东越后逢人便夸她什么天资聪颖,百年难遇,夸的她脸皮都薄了。
揉了揉鼻子,李得苦赧羞道:“我哪里是什么璞玉,以前师父总说我笨手笨脚,还不知道笨鸟先飞,日后多半只有艳羡旁人的份。”
提及李长安,李得苦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低声道:“谷主姐姐,我想师父了。”
不孤浅淡一笑,打趣道:“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哪里不比待在李长安身边强?那长孙皇后又打心眼里喜欢你,不如我去与洛阳说说,干脆让皇后收你做义女,如何?”
李得苦吓的一激灵,赶忙道:“这可使不得,我若做了皇后娘娘的义女,师父肯定要把我逐出师门。”
不孤忍不住大笑道:“就你们师徒二人的师门算什么师门?”
李得苦不敢反驳,小声嘀咕道:“我师姐是小天庭山的弟子,那我也算半个小天庭山的弟子……哪里就小了……”
不孤收敛了些许笑意,淡淡瞥了她一眼,装作没听见,自顾自道:“你师父那个人啊,就是心眼多,看着光明磊落,好似什么都不计较,实则最是小肚鸡肠,她哪是真舍得把你丢来东越不管不顾,你放心,李长安就快来接你了。”
说着,不孤伸手捏了捏李得苦的脸颊,“还有你这小丫头,心眼也不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藏心思,成日长叹短吁给谁瞧呢。”
被戳破最后一点心思的李得苦揉了揉脸颊,犹豫了半晌,才问道:“谷主姐姐,我听宫里人说山阳城那边快打仗了,这几日也见不着余爷爷了,楚先生还有我师姐是不是都去了山阳城?你说师父要来接我,要是真打起来,师父师姐在战场上碰着了,我该帮谁啊?”
不孤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拿手点了一下李得苦的额头,道:“方才还说想师父,这会儿就倒戈向你师姐了,到底是师父重要还是师姐更重要?”
李得苦想了想,神情极为认真的道:“都重要。”
不孤笑着叹了口气,轻柔拍了拍李得苦那张讨喜的小脸蛋,“打仗这种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操心,还有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眼下谁都帮不上,就莫要为难自己了。好好读你的书,练你的剑,等着李长安来接你便是。”
言罢,不孤便起身离去,留下没有得到半点安抚,反而更加难过的李得苦。
雪狼翻了个身,拿鼻子拱了拱李得苦的手,那张小脸上才终于挤出了一抹苦笑。
不远处的回廊下,白衣女子看着少女的纤细背影,轻声道:“今日我便要动身去山阳城,这孩子就交由你照看几日。”
不孤坐在廊檐上,缓缓晃动双脚,笑道:“只要这孩子在这里,李长安就不可能不来,但说到底究竟是为了谁而来,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不是。”
白衣女子默不作声,凝望了片刻后,径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