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好一个女中豪杰
身着锦服,腰悬宝刀的年轻公子哥风度倒是不俗。与茶肆内其他食客,一双眼睛恨不得瞪出来往李长安那两桌瞧不同,只风轻云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茶肆老板道:“照老规矩来。”
茶肆老板点头哈腰,转头朝小二递了个眼色,而后回过头苦着脸道:“四爷今年来得早,小的没能给爷备两桌空位,这该如何是好?”
年轻公子哥扫了一眼茶肆,接着便从兜里随手掏出两锭银子,丢给茶肆老板,“银子给了,你自个儿看着办。”
从来便没有商贩自断财路的道理,看年轻公子哥的架势显然极为轻车熟路,往年多半碰上过相同的境遇。可这回茶肆老板捧着银子仍伫立在原地,满脸为难。
每逢三月开春时节,五陀山必定人海潮涌,不为旁的,就为新春那第一杯佛前茶。说是图个好彩头也好,为表虔诚也罢,历来都是权贵高门间的明争暗斗。只不过当今女帝亲黄老,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问佛。少了这么一大批京官的掺和,地方官员更是乐见其成,不知从何时起便逐渐形成了一种独属青州的风俗。火山文学
年轻公子哥名叫齐和玉,是威武将军齐阳翰的四公子,齐阳翰与其他青州将军不同,官秩皆是三品手底下兵马却不足一万,但这八千六百人马却是实打实的青州骑兵。军营中曾有“养一骑如同养三卒”的说法,也就是说,养这八千多骑兵所耗费的银两足够养活整个青州军,且眼下又是太平的时候,那就更加绰绰有余。而统领八千骑兵的齐阳翰不论是在份量上,还是权势上,暗地里都要高出同品秩的将军一大截。若是放在北雍,齐和玉出门要横着走,没人敢让他竖着回。当然,在青州齐和玉那也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茶肆老板自是不敢得罪这位齐四爷,若换作平常,随意给些银子打发两桌外乡客也不打紧。可眼下正当开春头几日,前些年因争抢佛前茶一事,徐州刺史府上的公子险些就与齐和玉动起手来,可到底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之后这些外乡的权贵富贾便不约而同皆延缓了上山的时日。故而,茶肆里如今坐着的大都是本地人,谁知道这些人当中背后有没有权势滔天的家世撑腰,哪个也不敢轻易开罪。唯一一眼便能看出是外乡来的,便是青衫女子坐着的那两桌,可那佩刀的甲士,茶肆老板私下觉着怕是比眼前的年轻公子哥更不好惹。
要不说商贩眼光最是毒辣,尤其是茶肆老板这般,祖辈都是靠着小买卖营生的,没点眼力劲儿怎么行。
齐和玉虽性子骄纵,却也不是不讲理的纨绔子弟。尤其家中有那么一位出身北雍的父将,齐和玉在外如何嚣张跋扈也不能丢了老爹的颜面。更别说,眼前还是一群姿容出众的娇艳小娘子。
瞧出茶肆老板的为难,齐和玉也不强人所难,在自家地盘上欺负自家人,让外乡人看笑话没这个道理。于是齐和玉也不多言,径直走向被几名佩刀甲士包围的两桌。
齐和玉的目光先是从一行人身上游走而过,一个也没落下,唯独在白衣女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艳,最后则停在青衫女子的身上,再没移开。他认定,这姿态闲淡的青衫女子便是这伙人的头儿。
自诩彬彬有礼的齐和玉以文士礼节,作揖道:“在下齐和玉,可否与几位姑娘凑个桌?”
李长安过了片刻,才懒洋洋的抬眼望向这个被隔在外围的俊逸公子哥,笑问道:“公子您瞧瞧,我这桌可还坐的下?来者皆是客,总不能让你们坐在桌子底下品茶赏景吧,那得多煞风景。”
齐和玉生得一双招惹女子的桃花眼,此时似瞪非瞪,透着一丝寒光,他勾起一抹嘴角,微笑道:“那便请几位姑娘另寻他处,这顿茶水,本公子请了。”
站在最边缘的宁折悄然朝燕白鹿使了个眼色,燕白鹿回了个眼色,示意他静观其变。这般仗着父辈蒙荫便在家门口横行霸道的将种子弟,在北雍多如牛虱,光是被燕小将军拾掇过的,十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可毕竟青州不比北雍,眼下长安城本就对燕家诸多弹劾,这种台面都上不了的小打小闹,能避则避。
李长安显然没这份顾虑,言辞中依旧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道:“哟,装阔绰呢,几两银子的茶水钱罢了,我手底下养着这么一大帮人,还喝不起这几壶茶?公子若当真有气魄,便用一千两白银把这茶肆包下来,我这就领着人滚蛋。”
以齐和玉的家底一千两银子委实算不得什么,但仅是在家门口溜达,谁会带那么多现银在身上?恰巧这位齐四爷又没有银票傍身的习性,当下脸面便有些挂不住。
李长安仍不忘火上浇油的道:“怎么?银子不够,还是根本就拿不出来?”
初识齐和玉,大多数人都觉着这位将军府的四公子为人谦和,一表人才。相识久了之后,才知其深藏不露的伪君子嘴脸。齐和玉非但不引以为耻,甚至称之为先礼后兵。既然礼数到了,那就别怪他不讲理。方才他便认出了那几名甲士腰间的北雍刀,但也不怕因此得罪了雄甲天下的燕字军,这事就算捅到父亲那,也是青衫女子傲慢无礼再先。到时,他一口咬定未认出她们身份,哪怕伤了人,燕老将军亲自来问罪,也奈何不得。
齐和玉默然不语,一手缓缓搭在刀鞘上,朝前踏出一步。
瞧见自家公子细微动作,随行而来的十几名青州甲士不约而同翻身下马,以包围圈的阵势缓步逼近。
其中唯独一名武服装束的年轻女子坐在马背上,巍然不动,一双水灵的眸子死死盯着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