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之上,飞雁成群,由南往北归。
李长安轻叹一声,感概道:“万里人南去,三春雁北归。昔日做得此诗词的北魏女将军秦钟离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惜雁岭关一战身先士卒战死沙场,至死不肯退后一步,叫北府军的重甲铁蹄踩成了肉泥,她死后北魏六万铁鹰锐士当场丢盔卸甲跪地投诚,那秦钟离若知晓怕是死也难瞑目。”
燕白鹿沉声道:“我若战死,燕字军定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燕字军算是接过了北府军悍死不畏的衣钵传承,昔年身为少将军的李长安怎会不知晓,她轻声笑道:“我知道,当时你若死在冲河,那三千白马营还有宁将军哪怕冲不破倒马关也会把性命都留在冲河以北,绝不苟活。”
燕白鹿微微抬头,望向南边那群飞雁,目光落在那只领头雁上。
李长安接着道:“事到如今,咱们也算一个窝里的狼,北雍的兵权政权我都不与你争,本来我也没打算与你争。不论你信与不信,那位没见过你几面的元绛先生从未想过将燕字军交到除你之外的人手中,只不过你年纪尚幼,又是个女子,若自幼便将你当做男子打熬,那位先生终归有些于心不忍。故而将你送入皇宫历练个几年,好叫你自己看清楚北雍当下的处境。有些事,听人说不如亲眼所见。这趟长安城之行后,再回北雍,你去遮云楼的日子就多了。”
燕白鹿缓缓收回目光,转头望向李长安,看了许久,才轻声问道:“那你呢?”
李长安咧嘴一笑,“我自然是辅佐燕小将军平步青云,而且此番去长安城就是为你求个名正言顺的世袭罔替,你说我该不该带上你?”
燕白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祖父可知晓?”
李长安坦然道:“自然知晓,不过他怕你多心,也怕你信不过我,莫说知子莫若父,你祖父对你可算是知知甚多,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他。”
燕白鹿微微摇头,道:“其实我曾想过,燕字军交到你手中或许是最好的出路,并非我信不过你,只是我不甘心罢了。北府军尚存时,燕家便始终输李家一头,如今无人再记得北府军,白鹿却不曾忘记。”
李长安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策马凑近燕白鹿身侧,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
燕白鹿拿眼一瞪,没好气道:“姑奶,我不小了。”
李长安缩回手顺势敲了她一板栗,风轻云淡道:“方才我在马车里已与李姑娘谈成了,今后她便留在北雍接管燕李两家的谍子死士,一来算是给她的一张保命符,这二来嘛你要见她也方便些。”
燕白鹿一脸震惊,不知所措道:“什……她是上小楼的人,就算大夫人肯,陛下如何……?”
李长安摆了摆手,“这你就甭管了,不过我得给你替个醒儿,李相宜这丫头为你办事不马虎,若论卖命你就别想了。我为燕家保住兵权,你就权当替我还个顺水人情。”
燕白鹿仍是不解,追问道:“此话何意?”
李长安偏头看着她,笑道:“难不成你希望她日后死在某个荒郊野岭?”
燕白鹿默不作声。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半里路。
李长安忽然凑了过去,盯着燕白鹿,问道:“你真瞧不上她?”
燕小将军冷着脸,右手摸在白鹿刀上,眼里有杀机,“李长安,你找死是不是?”
跟在后头驾车的宁折察觉出一丝杀意,就见那青衫女子调转马头慌忙逃窜,待到马车前一把勒住马缰,敲了敲车壁,大声道:“李姑娘,燕小将军有话与你说。”
言罢,李长安身手矫健的跃上了蒋茂伯那辆马车,低头就钻了进去,一气呵成,半点不拖泥带水。
只见随后追来的燕白鹿,举着未出鞘的白鹿刀气急败坏。
“李长安,有本事你别下车!”
看了两场好戏的宁折不禁私下里拍案叫绝,这位惹祸的本事当真名不虚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