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斐斐发觉,李长安的身子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比起楼里那些个柔弱无骨的角儿,更像是男子一般结实。屈斐斐心头随之一紧,余光瞥见了那把放在桌子上的古剑。
没成想,这女子竟是个练家子,但转念一想,若没几分本事,一个姑娘家怎敢孤身来此?就是不知,这女子究竟有几斤几两。以往打着历练旗号来流沙城的宗门女侠不少,但至今没有一个闯出了名声的。城中的女子无非两种,一种是活在花栏坞里的笼中鸟,另一种是死在花栏坞外的野雀。老话说,人迟早有一死,但在这里,不分迟早,只看地方。死在城墙外至少有野兽来收尸,死在城墙内,无人问津。
念及此,屈斐斐不禁想起了那位伺候了不足一年的花角儿,不知她的尸首可有人埋葬?
忽然一双湿哒哒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屈斐斐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眸子,她下意识的要抽回手,却被那双更为有力的手摁在了热汤里。
眸子的主人笑吟吟道:“手艺不错,就是凉了些,温一温,暖和了再继续。”
前些日子屈斐斐顶着大雪天在院里洗衣裳,一双手冻的发紫,隔日就起了冻疮,这下泡在热汤里痒的抓心挠肺。这女客似知晓她有苦难言,指尖在她伤处轻轻揉搓,过了好一会儿,才关切的问道:“好些了?”
屈斐斐别开目光,轻轻点头。
“那继续吧。”
李长安足足泡了一个时辰,屈斐斐的胳膊几乎麻木到失去知觉。这女客比起那些只管来发泄浴火的男子还可恶,先前的温柔仿佛过眼云烟,使唤人起来简直不是人!
直到李长安起身时,屈斐斐才发觉她胸前裹着细布,正欲开口劝其拿下烘干,指尖上却传来干燥的触感。
李长安也未阻止,似笑非笑道:“姑娘,我可没点灯。”
屈斐斐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顾不上其他就要往门外走。李长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别走啊,留下来陪我喝酒。”
进退两难的屈斐斐支支吾吾道:“客官,我……我不待客。”
李长安想了想,装模作样道:“那你就当再伺候我洗一回,喝酒总比揉肩捶背轻松吧?”
听李长安指名道姓要留屈斐斐,老鸨儿脸上笑开了花,待酒菜上齐,迫不及待的就退出了房门,将门关的死死的,生怕屈斐斐半路逃跑似得。
还在门外低声嘱咐了一句,“斐斐啊,好好伺候李小姐。”
屈斐斐盯着那只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递来的酒杯,面色难看的不止一丁点儿。就在衣裳下摆被她拧成了一团麻花时,才鼓足了胆量开口问道:“方才你与妈妈说了什么?”
盘腿而坐的李长安支起了一条腿,半边身子架在膝盖上,手中摇晃着酒杯,偏头看过来,嘴角勾着坏笑,一双丹凤眸子弯弯,轻易就能勾去大多女子的魂儿。
“她问我今夜要不要留你过夜,说你还是个真的不能再真的雏儿。于是我就问她多少银子,她张口就是一千五百两,我又问开了苞是不是便宜点儿,她倒是痛快,直接给我少了一半的价儿。但我寻思着你前不鼓后不翘,又是个没经验的雏儿,七百多两委实不划算。你家老鸨儿可真不含糊,说你一双金杆子价值千金,看过摸过再说值不值当,若不值,这顿花酒分文不收。”
那双夺人心魄的丹凤眸子微微眯起,“你说这买卖,我做是不做?”
屈斐斐仿佛没了魂儿,睁着一双杏仁眸盯着李长安,愣在了当场。就在她几欲夺门而逃时,李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起身端来了火盆,放在屈斐斐跟前,接着走到她身后坐下,握着她的手,悬在火盆上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烘烤。
屈斐斐身子僵硬,心神慌乱,就听耳畔李长安柔声道:“小时候贪玩儿,在雪里玩了一整日,冻了手,我娘亲就是这样给我治好的。烤上半个时辰,明日就不痒了。有些疼,也忍忍。”
沐浴后的女子馨香将屈斐斐裹挟其中,可谓见识过世间无数险恶的屈斐斐,当下也分不清,这位姓李的女客究竟是好还是恶。
感觉怀中的人仍有些僵硬,李长安又轻声宽慰道:“放心,我不吃人,也不吃你这种小花苞,没什么滋味,也不划算。”
当下,屈斐斐恨不得一头撞烂这张破嘴主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