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不得不管
若不是李相宜临危前对她说的那两个字,燕白鹿大抵不会这般贸然出手救人。
只因她道,快走。
燕白鹿叹了口气,抱着李相宜站在梨花儿旁边,有些不知所措。这伤势看着便不轻,若不及时处理,留下了病根如何是好。但此处离邺城尚有一日的脚程,便是梨花儿驮着两个人在擦黑前也赶不到。
丁开郎一路小跑着从树林里出来,禀告道:“将军,人都死透了,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北契蛮子没跑儿了,但身上没其他物件,不知究竟是军营里的人还是江湖上的人。”
燕白鹿走到一颗树下,将怀里的人倚放在树边,沉声道:“就身手而言,多半是江湖人士,你回去吩咐一声,将人就地掩埋,再去寻一辆马车来。”
丁开郎偷偷瞥了那负伤昏死的女子一眼,苦着脸道:“这冰天雪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上哪儿……”
燕白鹿转头瞪着他,提高了几分嗓门道:“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看着比平日里脾性更加暴躁如雷的燕小将军,丁开郎半声都不敢出,慌忙转身一路小跑折返了回去。许是女子的缘故,要在狼豺虎豹般的燕字军中竖立威信殊为不易,但军营里的士卒都知晓,燕小将军虽是个牛脾气,平日里也总是一副一板一眼的模样,待人却还算亲和。丁开郎眼下有些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就不该捅破那层窗户纸,将军定是心有怨气,连带着他也无辜遭殃。
一炷香后,丁开郎气喘吁吁的驾着马车回来,燕白鹿已为那姑娘简单包扎了伤口。
丁开郎跳下马车,一手撑在座驾上,一手撑着腰,喘着粗气道:“属下跑了二十里路才在一猎户家寻来的,平日里那猎户当货车使,里头有股子骚臭味儿,将军您就将就着用吧。”
燕白鹿跳上车,掀开车帘,顿时身子往后猛的一仰捂住了口鼻,眉头拧成了山川。丁开郎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与之对视,良久才听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气。所幸车内铺了一层上好的熊皮,燕白鹿轻柔的将人抱入车内,转头朝丁开郎吩咐道:“你带一队人去前头开路,吩咐下去疾行军回程。”
丁开郎不敢迟疑领命而去,燕白鹿亲自驾车。
那天夜里,能听见北凉道上马蹄声阵阵的北雍百姓皆是一阵心惊肉跳,只以为是古阳关有了敌情,咒骂北契蛮子没有良心大过年的还搅的他们不得安生时,马蹄声已悄然远去。
白马营五十骑在东日刚冒尖儿时入了城,街道上人影稀疏,一辆破旧沾满泥泞的马车如狂风掠过,直奔将军府的方向,车轱辘杨起的雪泥溅射了四周的路人一身。若不是有人认出了驾车的人是燕小将军,这马车怕是走不出多远就要被人拦下。
街边馄饨小摊上,青衫女子看着碗中热气蒸腾的白胖馄饨,举着汤匙的手停在了半空,就在方才,那块覆着雪花的黑泥不偏不倚飞入了她的碗里,在滚烫的汤水里打了个转儿,边慢慢化开,边缓缓下沉。
小摊的老板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左右为难的走过来,搓着手道:“客官,不然我给您换一碗新的?”
青衫女子面上虽笑着,但一脸憨厚的老板能感觉的出,那嗖嗖往外溢出的杀意比这寒冬腊月的冷风还要冻人。
女子搁下几个铜板,端着碗起身道:“不必了,你这也是小本生意,冤有头债有主,我找该赔的人赔去。”
小摊老板张着嘴,抬着手,目送那端碗女子走远,心下骇然道,那可是燕小将军啊!莫说糟蹋了一碗馄饨,就是糟蹋了十碗,咱也心甘情愿啊!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车上已空无一人,大门也敞开着,不见半个人影。青衫女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过了前厅,依稀可听见后头人声嘈杂。几个婢女脚步匆忙的从身后而来,路过青衫女子时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却未有人停下脚步上前询问。
还有什么比一个端着馄饨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闲逛的怪异女子更加要紧的事?在丁开郎的眼中,那屋里头等着大夫的姑娘自然刻不容缓,但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青衫女子更加不容放过。
他小跑几步,正要追上那女子,就见燕白鹿从屋内走出,转头瞧见女子一瞬间,脱口唤道:“李长安!?”
丁开郎的脚下急停,如遭天打五雷轰。接着就听燕白鹿又问了一句,“你在这儿作甚?”
李长安笑了笑,将碗塞到一脸莫名的燕白鹿手中,道:“我来给你送馄饨,一两银子一碗。”而后不等燕白鹿答话,她朝屋内望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了?”
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燕白鹿张了张嘴,便瞧见她身后的丁开郎与老大夫,反手就将馄饨塞回了李长安手中,朝那二人招呼道:“大夫您先进来。”
随后,燕白鹿领着老大夫入了屋内,活生生将李长安晾在了一旁。见状,丁开郎的心境平复了不少,至少这女魔头不是来闹事儿的,而且似乎还与燕小将军挺熟悉?
别瞧燕大将军一把年纪,走起路来那可是虎虎生风。燕赦迎面而来,指着屋里就问李长安,“发生何事了?”
丁开郎既震惊又疑惑,看了看大将军,又看了看女魔头,竟有一股想逃的冲动。
果不其然,那女魔头摇了摇头,目光就转到了自己身上,笑道:“不然问问这位小兄弟,我看他与你孙女一同回来的,许是知晓?”
丁开郎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眼神在李长安身上游离了半晌,就是没开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