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血染雪
瑞雪兆丰年。
出行前,裴副将便提醒过,年关前两日定会有一场大雪。
冬雪飘扬下的北凉道上,此刻正有一队五十人的马队缓缓前行。这队人马均着常服,乍眼一看,瞧不出来头。但若细看那体魄匀称,四肢粗长的马腿便可知,在北雍能配备此等良驹,且是实打实的五十匹,除却燕字军无人能有此规格。
为首马背上的人是名女子,她抬头朝前方眺望了一眼,缓缓呼出口白雾。身旁面容刚毅的男子出声道:“将军,照此下去,我等恐怕难以在年关前赶回去了。”
英气凛然的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今年难得清静,无人叨扰,回不回的去无关紧要。倒是你丁开郎,你父亲还指望着你带个媳妇儿回去,明年开春好成婚抱孙子吧?”
丁开郎面色一红,赶忙低下头去,实在与他刚毅的长相极为不相称。
过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的道:“原……原来将军你都知道了啊。”
在军中,以严于律己著称的燕小将军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什么?”
丁开郎头摇成了拨浪鼓,立即否认道:“没什么,没什么。”
燕白鹿倒不避讳,笑道:“没什么说不得的,此番去武当不就是祖父与你父亲打的鬼主意,有意撮合咱们吗?只是害得杨剑白白挨了三十军棍,回头你替我去看看他。”
丁开郎眼珠子一转,欲言又止道:“其实那老小子……”见燕白鹿望过来的眼神中带着询问,他立即转了话锋,“是,属下遵命。”
燕白鹿似也不打算深究,丁开郎长出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暗自腹诽,指不定那老小子现下就在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呢,什么三十军棍,有大将军暗度陈仓,哪能真打。
再看一脸古井不波的燕白鹿,丁开郎心里头又一阵不是滋味儿。在将门子弟一抓一大把的北雍,他老丁家也算得上是百年世族,且不说为先帝牵马的□□爷,就是为大将军扛大旗的祖父那也是北雍家喻户晓的枭雄人物。他丁开郎可谓根正苗红,与燕白鹿不说天造地设,门当户对总是没错的,总好过京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眼高手低的纨绔子弟。首辅家的公子怎么了,给他一把刀一匹马能上阵杀敌吗,能砍下北契蛮子几颗头颅?除了会吟几首酸腐诗词,写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还会什么?
念及此,丁开郎定了定心神,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那个,将军……既然将军已知晓,那将军的意思是?”
先前还直言不讳的女将军忽然打起了马虎眼儿,疑惑道:“我的意思?我的什么意思?”
丁开郎憋的一张脸通红,小声道:“就是咱俩定……定亲的事儿……”
燕白鹿手中缰绳一紧,压着嗓音打断他道:“有敌情!”
丁开郎愣了一瞬,茫然抬头张望,“哪儿呢?”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不远的山丘上,几个人影飞快掠过,在一片鹅毛大雪中仿佛落叶随风凋零,看不清晰。
丁开郎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视野中只剩一片白皑皑,他迟疑道:“将军莫不是看错了,这时节路上哪儿还会有人?”
已策马朝前奔去的燕白鹿只转头吩咐道:“你带半数人朝山后绕,莫耽搁!”
眼瞅着来不及阻拦,丁开郎只得收回半空中的手,调转了马头,领着剩余的二十几骑朝林间小道奔去。
雪下了半日,路面上积起的雪抹过了马蹄,马儿不敢撒开蹄子跑,燕白鹿坐下的梨花儿却截然不同。当年这匹驰骋塞北的马王刚抓回来时逃跑了十几回,最后一次许是知晓自己再无望自由,竟一头撞向了石墙,企图自戕。也就燕白鹿有这等心性,硬生生与它打熬了一年之久,这才降服了这匹曾经桀骜不驯的苍漠之王。
不多会儿,燕白鹿便与身后的二十五骑逐渐拉开了距离,她压着身子,抬头朝四周张望,心下不由提高了几分警觉。这一路过来皆不见痕迹,说明那几人身手不凡,过雪而不留痕,燕白鹿自认无法做到。但骑兵本就不善单独作战,饶是二品小宗师又如何,能在摆开阵势的冲锋下抵挡几个回合?
因地势而变,山林中的风更加呼啸。燕白鹿屏气凝神,隐约间听见密林中传来打斗声,她当机立断,拍了拍梨花儿的脖子,轻声道:“你在此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