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阮流妈妈开始陆续接到各种各样的电话,请求莫名其妙。她搞清楚后才知道,是自己弄丢的稿件被人捡到,发给了媒体和出版社。
于是,一时间有出版社有记者,有要采访的,也有请求录制的。最开始,她还说一些话,生硬的话,镜头对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不知名物种。
到后来,她就什么都不说了,干脆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情绪、笑或者泪。面对镜头,盯着它,一盯就是一个小时,甚至更久。
她的相貌越看越可怕,脸很长,又黑又黄。
沉默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注意到所有来访的人,都拿着不止一份的《暗流》复印稿,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看过内容,没有一个人看过阮流到底画了什么。
她那天装订了稿件,并不是要送往媒体或是出版机构,只是想拿去烧掉。她记得老人们说,烧掉了,死去的人就能收到。
那是最后一次采访。记者带着摄像还有一个跟随,在她家门口蹲守了18小时26分37秒09。
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举着巨大的话筒,就往她脸上怼,一个劲儿地问:“您觉得您女儿遗作获得巨大成功的关键是?”
几分钟过后,她眼色冰冷,抬头盯着记者的眼,波澜不惊,最后一次开口回答:“她死了。”
说完,几个人注意到她从贴身的牛仔裤里掏出一把两寸长的小刀,在指尖不经意转了两圈后,紧紧握住。
最后的采访就那么结束了。
当然了,什么都没有改变。几个月后,媒体头条和各大书店都被一本名叫《暗流》的漫画挤爆。深灰色书封,暗红色书名。“阮流”的名字也多次出现。
所有热文的大标题和漫画封面上,全部印着显眼又张狂的简介:【身中十七刀身亡,走进23岁哑巴女孩不为人知的精神世界……】
往后,什么“鬼才疯人漫画家”,什么“惋惜”、“新秀”,什么“绝笔”……对的不对的,夸张的胡扯的,所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号全来了。
走在书店里,到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A拿起它:“哎?《暗流》,怎么最近全部都在看这本漫画啊?好像特别火。”
B停住脚:“啊,这个你都不知道吗?这个漫画的作者是个只有23岁的女孩,是个哑巴,有精神病。也正是几个月前哲也路附近,中了十七刀死了的那个,上新闻了。”
A惊讶:“死了?那太可惜了呀!好可怜哦,我买一本吧。这漫画讲得什么呀?”
B也没有翻开看内容,直接回复A:“讲得啥?那封皮上不是写着呢吗?我也没看,应该就是和精神病什么的做斗争吧。”
A打开翻了几页,又问:“结尾说什么呀?我看见空间好多人都在转发。”
B拿起一本,翻到最后一页,直接读了起来。
“故事的结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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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离了暗流城,阮流和阿牙又飞了好远。他们去了好多地方,如约在草地里搭帐篷,和蝴蝶仙子一起收集花粉,从雪坡坐着斗篷滑下去。
一天早上,阿牙惊喜地冲阮流叫道:“姐姐!前面!我们就要到婆婆家了!”
但是阮流已经睡着了。飞了那么远的路,又玩儿了那么多地方,她早就精疲力竭。
阮流醒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她闻到了遥远又熟悉的烤南瓜饼的味道,睁开眼,是那张许久未见的慈祥的脸。
“奶奶?”阮流揉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
阿牙从一旁冒出来,“姐姐,婆婆给你烤了南瓜饼,婆婆说你小的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奶奶!”阮流一把抱住她,哭喊起来:“奶奶我好想您!真的是您吗?奶奶!”婆婆搂住阮流,拍拍她的背,“软软,是我,是我!不哭了不哭了!我给你烤了小时候最爱的南瓜饼,快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