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原本有两名老师,一名民办教师因为每月二十八元的津贴长期无法兑现,一家老小没法生活,忍痛辞去传道授业的教职到大华镇一家油坊当会计去了。现在学校只有夏清泉一人,他既是老师又是校长。夏清泉中师毕业就来到了这所学校,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
夏老师一个人上四个年级的课,他将学生集中在一间教室里,又将一堂课分成几小节,布置一、二年级写字后,就给三年级讲数学,四年级呢?那就写作文了。一天六节课就这么连轴转,还要教学生唱歌、画画、做广播操,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批改作业,从早到晚没有半点空闲。夏老师虽然忙忙碌碌,每月挣四十几元工资,可知足者常乐,整天乐呵呵的。
“欢迎你,赵班长。”夏老师站在学校操场边几株苍老的松树下迎接赵文斌的到来。当地老百姓见到穿四个包包的解放军就叫首长,见到穿两个兜兜的就叫班长,夏老师自然也未能免俗。
“夏老师,别叫我班长,叫小赵,赵文斌都行。”赵文斌不是班长,被叫得不好意思,英俊的脸上泛着红晕。
“好,就叫小赵。”夏老师笑呵呵地握着赵文斌的手说:“赵班长,学生们都盼着你这个新来的辅导员呢!”
“夏老师,怎么又叫班长。”
“哦,好,小赵,小赵。”
夏老师笑了,赵文斌也笑了,他们一见如故,笑得自然而又亲切。
校外辅导员给小学生讲课,往往是讲故事居多,讲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讲老八路打鬼子,讲雷锋艰苦朴素助人为乐的故事,这也是孩子们最为欢迎的。赵文斌这堂课讲得是战斗英雄杜长松打美国佬的英雄事迹。
“那是抗美援朝战争中最惨烈的一战。”已经被学生戴上红领巾的赵文斌用他略带江南口音的普通话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是在抗美朝汉江战役中,连长杜长松奉命带领全连坚守在修理山主峰。武装到牙齿的美军为突破我军防线,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向修理山发起了疯狂地进攻。那飞机呀,成群结队,像苍蝇似的俯冲轰炸,那炮弹呀,像雨点铺天盖地般落在阵地上,山头上被炸得飞沙走石,火光冲天,硝烟迷漫。树木炸光了,防御工事被炸得七零八落,山头被削去了好几米,可赵长松和他的战友们以血肉之躯,以人在阵地在的英雄气概,不怕流血牺牲,顽强奋战,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死死坚守在阵地上。
连队伤亡巨大,可战士们没有一个孬种,他们送走牺牲的烈士,包扎好伤口又投入腥风血雨的战斗。一天、两天、三天……他们整整在修理山坚守二十天。阵地前的高鼻子美国佬的尸体堆成了山,可就是没能前进一步。在残酷的战斗中,四连伤亡了八十多人,连长杜长松多处负伤,坚持不下火线指挥作战直至圆满完成作战任务。
战役结束后,英勇无畏的杜长松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回国参加了国庆观礼,登上了天安门,见到了毛**和朱总司令。”
赵文斌是从团史中读到杜长松英雄事迹的,他今天讲得通俗易懂,绘声绘色,学生们仰着小脸,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屏声敛气,听得聚精会神。
热烈的掌声之后,孩子们围着赵文斌,好奇地问这问那。
“解放军叔叔,您见过这位战斗英雄吗?”
“见过呀!他就是我们团的杜团长。”
“他长得什么样,威武吗?”
“他呀!高高的,胖胖的,络腮胡子,说起话来炸雷一样响。”
“他,打死了多少鬼子?”
“他打死的鬼子,数都数不清。”
“哇!“孩子们一阵惊呼。
“同学们!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要听毛**的话,跟**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为建设和保卫伟大的祖国贡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好。”小朋友齐声答。
赵文斌要走了,小朋友们恋恋不舍地挥着小手喊着解放军叔叔再见。“再见!同学们!”赵文斌给小朋友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夏老师陪着赵文斌走到操场边的苍松旁,一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沿着小路迎面走来。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旧军装上衣,浅蓝色西裤,斜背着发白的军挎包,两根乌黑的小**垂在肩头,鹅蛋型的脸上有两个若隐若显的小酒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喜悦。
夏老师看见女儿,高兴地对赵文斌说:“这是我女儿晓荷。”说着又招呼走到近前的女儿,“这是赵叔叔。”
“赵叔叔好!”夏晓荷抬眼看着赵文斌落落大方的叫了一声。
“可别,别这样叫。”刚过十九岁生日的赵文斌连连摆手,窘得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好。
“你应该是我爸爸的同事,我是他的女儿,自然该叫你叔叔了,再说我是学生,你是解放军,不叫你解放军叔叔,难道叫解放军哥哥呀!”夏晓荷扬起脸娇媚地望着不知所措的赵文斌。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尖牙利嘴了。”夏老师笑着。
就这样,赵文斌认识了夏老师正在县城读高中的宝贝女儿,美丽大方,聪明伶俐的夏晓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