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吼声怒气十足,被吼了的反应过来,吭都不敢吭一声。真是被气昏了头,都敢在总局面前放飞自我了。
算了,特调局所有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遇到什么事,里外不是人的是他们,牺牲的是他们。
为大家,为人民,可…谁会领情啊。
都巴不得他们赶紧为“正义”献身吧?
时也,命也。全是命吧。
把人送走,孙局拍拍腰间久坐时留的皱褶,摘下衣架上的帽子,缓缓戴上,一转身,对着墙上挂的“党”字行了个端正的举手礼。
站了片刻,他把手放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
入夜,橘灯昏黄,照的人懒洋洋的。外头在下雨,风声雨声齐齐钻进铁窗,痒痒的,猫爪一样刺挠人心。
“哗啦”
铁门一开,孙局进来,扫了眼窗边的人,自顾自坐到桌边。因为是在做笔录的地方,椅子和桌面没那么讲究,全是铁的,五指扣在上面,有些冰人。
叶全真回头,拉了把铁椅,将坐未坐,又站回去:“孙局,我的人,都查完了吧?有嫌疑吗?”
孙局手指一顿,聚拢成拳:“暂时没有。”
做人,不学会忍气吞声,永远都成不了事。
叶全真揪住“暂时”这俩字,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叹了声,转身往铁窗外看:“祝余的事,我做的不对,确实草率了。我向你道歉——和解吧。”
和解?
这倒出乎了孙局的预料,他不是很硬气吗?不是摆明了要决裂吗?这又是哪一出?
叶全真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自言自语:“收缴菜园时,听说你的人死的蹊跷,我的人去调监控,里面电脑全被人砸了,好在硬盘还在,我让手下修了一下,里面有点东西,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当然,成年人了,没点信口胡诌的本事,都不好意思出来混,怎么可能说真话。硬盘是有人送给他的——他不傻,如果说是别人给的,为什么给他,第四方势力怎么就先让他发现了?
说成是因为人被抓了才去找的证据,更有说服力。
送硬盘的人,只能是王总。
应该是想挑起他跟特调局窝里斗,自己溜之大吉。眼下又多了一方势力,事态很严重,他现在没空和他计较。
打开电脑,孙局将信将疑地点开视频,一开屏,上头的女人吓了他一跳——特调局的,他的手下,二丫。
看完二丫将叶行的头拧断的片段,孙局捏着手,掌心冰凉,后背发麻。看这情况,哪里是雾里叛变,估计是他自己的人窝里斗,把自己人弄死了。
可二丫性格温柔,极其忠心,不可能做这种事。隔着屏幕,别人假扮的也未可知——如果说假扮,有人混进特调局,轻而易举杀那么多人,这得是多恐怖的存在?
叶全真盯着他的表情:“怎么样?我们青精院是不是洗刷嫌疑了?”
孙局捏着手心,二丫是特调局的,跟他脱不开干系:“特调局里要真有这么厉害的人,我这个局长的位置,根本坐不上来。”
叶全真:“我没怀疑你。”
他把铁椅拉开,凝重地落座:“现在情况有点特殊,咱们再僵下去,只会给对方提供更多钻空子的机会。不如,摊牌吧。把事情说开,一一折中,找到中和的办法。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个人间好。”
孙局沉默。
说这么多,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啊。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不能说。他先抛出视频,分析当下时局,营造出一种不团结就吃亏的氛围,再以“把事情说开”为由套他的话……
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请君入瓮”的局?
看出孙局的不信任,叶全真耸耸肩,全然不在意地回:“孙局不信我,可以理解。那我先交个底。”
“从前,有一群人,鉴定地追着太阳,夸父追日一样,离太阳越近,死的人就越多。尽管如此,大家都坚定不移地、飞蛾扑火地追着太阳。因为他们以为,只要追到太阳,就能解决一切苦厄。
突然有天,希望破灭,太阳只是一场骗局,不仅不能解苦厄,还会招来更大的灾难。人不胜天,更无力回天。能解决苦厄的办法,都试过了,根本无济于事。我们没办法,所以只好采取了一种更为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个极端的方式,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孙局忽然打断他:“只有太阳才能解决的苦厄,是指,变异人的事?”
叶全真蹙眉:“一部分。”
孙局又问:“极端的方式?”
“极端的方式,是说,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利用石头,把中了石头的招的人,全杀光。这个载体,好的能活下来,不好的,会变成民国21年那次灾难的那位那样——”
“你疯了吧?”
孙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二十一世纪了,再酿成那样的灾难,后果根本无法设想,十几万人啊,何况现在交通发达,就算医疗水平上去,死的人也不可估数。
“这种事,为什么不上报特调局?”
这个时候说出来,不怕他第一个上报,先剿灭青精院吗?
叶全真笑笑:“怎么上报?你们的目标就是我们的载体,如果之前说出来,咱们还能坐在这里谈话?既然是交底,自然要表示诚意。”
说完,他又说:“变异人的事,我知道,你们很早就已经关注了这件事,817实验室之所以成立的根本原因,不就是这个吗?有了817,后来才成立了特调局,特调局之所以被批准成为一个机构,散布到全国各地,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吧?”
“但是,你信我,你们那些措施,根本无济于事。这个局已经活了,伥鬼和伥进化完整的,比人更像人,到时候,怎么杀?唯一的办法,只能阻止应该死去的人再活过来。”
孙局摇了摇头:“你也说过,这个局活了。活就意味着不可能跟着你的想法走,停手吧。”
“那你说,怎么解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孙局有些些觉得他在套话。
他轻轻蹙眉,手指点着桌面,犹豫应不应该和他说那件事。
片刻,他说:“你们的恩怨,我有所耳闻,不过不懂。我这里有另外一个故事,要听吗?”
叶全真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你说。”
“有个小女孩,生来就是公主,后来有天,这位公主去海边乘兴游玩,和一脉有私心的龙族起了争执,龙杀死小女孩,天降大怒,降灾龙族,此时龙族内部纷争割据,龙王被杀,小儿子逃亡时带走了化为石头的小女孩。
‘天’,不认人,只认血脉,有心人想得到‘天’的认同,从而取而代之,所以步步为营,布了一场大局。可后来东窗事发,因为一些原因,这个有心人需要死一次,再重新以另一个身份活过来——你们以为这个人重新活过来只是开始,其实是结束。”
“封印已破,取女娲石是没办法的事。但雾里绝对不能炼化女娲石,你们当她是载体,那个人又何尝不是。总之,你们还在局里。”
孙局心头有些凉,那个女人,是连被发现之后的对策都想好了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不,不能算人。
孙局蹙眉:“如果不是你找我摊牌,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