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行人约莫十几个不可能个个都能夜视，所以肯定有相应的装备。既然已经当了前锋，不趁机坑个设备怎么行？

果然，有人往他边上扔了个东西，他摸过去，似乎是个眼镜。

叶行戴上眼镜，眼前一下清明起来，直接连雾气都没了，甚至能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青山。这玩意，好东西。

他站起来，直起头来往身后看，这几个人，穿同样的衣服，全白色，胸口有朵血一样的玫瑰花，玫瑰花边儿上有个牌子，上头写着“黄兴科技”四个字。

他其实只来得及看一眼，头就被打了回去，这些人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走。叶行推了下眼镜，淡定地往前面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松树林里有人的嚎叫声，声音凄惨。

“妈的，徐上这下算是栽了，咱们的人还有几个？从右往左，报个数。”

“一”

“二”

“三”

本来报数没什么问题，但要命的来了，明明十不出头的人，竟然一下子报了十几个，并且还在往下报。并且声线还都不一样，男女老少都有，声音就环绕在他们中间。

数报到二十开外，大家一脸懵逼，“什么情况？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叶行指了指地面，“声音在地下。”

“嘻嘻……嘻嘻嘻，”一串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指甲划黑板一样难受，再之后，地下有无数次手破土而出，抓着地面上的人的脚，想把人往地下面拖。

“什么东西？”

“受不了了，又是那群白骨，我艹他大爷——”

这人糙话说了一截，声音戛然而止，在他旁边，有个穿着红衣的少女把人丢在一边，手上多了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她晃了晃手腕上银铃铛，嘴角弯弯，两边印着小酒窝，酒窝的位置点着胭脂，分外显眼。

少女啃了一口手上血淋淋的眼睛，入口一嚼，嘎嘣脆。她眼睛弯成月牙，满足道：“好吃。”

“嘭！”

有人对着她的心口开了一枪，枪声短促，一下从少女胸口穿过去，打中了叶行的腰。他人被惯力带着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的手一绊，叶行连人带锁链滚下山坡，一路滚，不省人事了过去。

这边，少女回头看那几个人，一抬手，脚下燃起熊熊烈火，“这边建议您们自己往火坑里跳呢，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哦。”

这时候点火，无异于自寻死路，那几个大汉连连往后退，“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也没有怎么着你吧？”

“是吗？”少女神色有些哀怨，一阵阴风刮过，铃铛声响起来，她微微撅嘴，“没人怎么着我，那我是怎么出现的呢？”

这阵阴风很大，像张大网把网里的人往火光里兜。因为有火光，天空中的鸟类也聚集在了一处。它们盘旋在大雾里面，迟迟不敢下去。

少女撩起裙摆，往下一坐，立马有几只鸟飞在她屁股下，让她坐了上去。

群鸟环绕，她把手肘抵在一只鸟背上，用手撑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脸，将那几位大汉的狼狈尽收眼底，“不然这样吧，你们几个，把眼睛给我，我放你们走，如何？”

“放屁！陈九，把你在周爷哪里拿的符拿出来，办她！”

几个大汉中间，被叫到名字的短发萌妹急急从斜挎包里掏东西，东西还没掏出来，就被一只大鸟把包叼了去，包开着口，化妆品一类的沉的东西乱往外飞，全往山坡下滚了出去。

包被送到少女手中，她打开，里面只剩下几张纸，看起来，像是鸟吊山的地图，上面用红线画了几个小圆圈，全是古时“打鸟”的地点。

这少女一下把纸撕碎，“把这几个人给我吃了，骨头丢进火里，眼睛呈上来——不，恶心，不吃了，动手。”

她一声令下，所有鸟类蜂拥而上，朝那几人扑了上去。

山下，叶行爬起来，摸着脑袋上的血，嘴角勾起了抹诡异的笑。

***

叶行爬上山坡，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老妖婆，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少女下意识看过去，来人是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这男人拇指一撬，火折子被打开，里面忽然飞出来了道金光，直奔她面门而去。

金光飞到她身前时，骤然变作一把大金钟，把她罩了进去。这玩意是从陈九包里掉出来的，滚到山下，被他捡到，他结合方才大汉喊的那话，稍稍动了下脑子，就顺便拿来用了下。

大金钟一罩，大风戛然而止，火光散尽，天上的鸟，地上的白骨也一一消散在了大雾里面。

叶行伸了个懒腰，用手把卡在腰间的子弹挖出来，自己一个人往雾里走。

“等等。”

这时，有人从大雾之中走出来，是个扎着长头发的老头，穿着件燕尾服。其他人看到他，连忙喊：“周总。”

这位周总，就是黄兴科技的周老板，同样的，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周立业。

因为身份特殊，不方便见那只聒噪的罗刹鸟，方才他一直在暗处观察，没有出来。但他认出来了叶行。——他落单了。

叶行回头，漫不经心瞅了眼来人，头疼，“立业哥，你还是那么像跟屁虫，哪哪儿都有你。”

周立业勾勾手指，吩咐几名大汉去抓人。如果不是他，他不会出来，既然出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叶行笑了，他转身，一头往山下栽去，“想抓我，下辈子吧。”

大汉看他滑雪一样侧身往山下滑，纷纷懵逼，“下面是鸟的埋骨之地，那只罗刹鸟会地遁，这会儿肯定在下面，这怎么追？”说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周立业，“追还是不追？”

周立业一脚一个把人往下踹，踹完人，他转身回去，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大金钟上面。他伸手，把钟收回来，里面空空如也，果然已经没人了。

几十年不见，她倒是功力见涨，看来在鸟吊山这一带生活，日子过的还不错。

山谷下面是沼泽地，其实也不是，只是因为埋的鸟的尸骨多，阴气重，才形成了所谓的埋骨招魂地，寻常人在夜晚进去，几乎能尸骨无存，甚至会被同化成同类。叶行扑下去，简直跟闯进鬼怪老家没什么分别。

他的脚在踏进泥沼地时，脚上的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成了一滩灰土。叶行悠哉悠哉走在上面，全程面无表情。

那几个大汉下来，眼看他就这么走了进去，连忙大喊，“你回来！有话好商量！”

叶行双手环胸，“商量？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你们跳支舞给我看看？”

大雾天，荒郊野外，几个汉子对着一堆尸体跳舞，简直荒唐。有的大叔把枪掏出来，冷哼了声，“由不得你做决定，我数三声，你不出来，就死在里面吧。”

枪口就在三米之外，要真开枪，打到心脏，确实会死一会儿。叶行丝毫不慌，“出来吧，做笔交易。”

很快地，绿草如茵的地面上，一堆白骨往外爬，这些白骨聚集在一处，将一道红衣少女从土里举了出来。

这少女盯着叶行，下意识地舔了下唇，他的眼睛很好看，是上好的美味佳肴。

远处的大汉惊呼了声，“是罗刹女。”

所谓罗刹女，其实是种形如灰鹤的大鸟，这种鸟生于极阴之地，专门吞噬人的贪欲而生，通常会变成人性来蛊惑人心，最爱吃人的眼睛。

这里从前是“打鸟地”很多鸟因为大雾天找不到路，迷失在这里，都会被有心人猎杀捕捉，鸟类伤的伤死的死，怨气汇聚成一团，汇聚在一处，便有了罗刹鸟的存在。

反正，这女人不好对付，他们自打进来，就被她盯了一路。

少女眉头有几分不悦，暂时没理会那些大呼小叫的人，“什么交易？”

这人，脑子有问题？脚都被白骨地的动物啃食的几乎只剩骨头了，还想跟她谈交易，真搞笑。

叶行，“带我去找女娲石，我放你出来，顺带再帮忙把你的这些眼中钉全除了，这笔交易，划算吧？ ”

少女被逗笑，发出了串不合时宜的笑声。笑着笑着，她忽然拉下脸，“大话谁都会说，比起那群人，我最讨厌在我面前耍心机的，我先挖了你的眼睛，再好好考虑你的话。”

大叔们一看他们要打起来，心里松了口气，这下总算可以找个正当理由回去了。

但意外来了，少女的手勾到叶行眼眶前，眼镜碎开，他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叶行淡定地说，“那么多进山的人，你为什么只揪着这几个人不放，是因为从他们身上嗅到了故人的气息，不是吗？ ”

“你要清楚，当年宴青把你们所有人都封印了起来，你应该是最近才从月牙潭里出来的吧？因为封印松了。这意味着，有人动了其它地方的封印，太岁已重现于世。我有办法找到太岁，找到太岁，你就有机会出来。而你那躲在暗处不敢出来的伙伴，我也有办法帮你见到，这笔交易，够划算吧？”

话很多，但他有几点说的确实不错。少女收回手，“你是谁？”

叶行，“凡夫俗子一个，不值一提，只想拿到石头转手卖了，做一做发财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