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戈面不改色,“所以,你在怀疑我?”
“算了。”
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上次反杀特调局分局,是她带头去的,她已经回不去了。
“你要清楚,你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上,做人,尤其是从人变成鬼的,才更应该懂得知恩图报。我可以让你生,就意味着,只要我想,你活不成。”
黎戈,“我想活命,仅此而已,咱们各取所需,至于别的,就别说了吧。”
对面祭台,几个人的血放上去,填满祭台,血在往外溢,上面牡丹花的纹案栩栩如生。
紧接着,后面的营地里,几个大汉抬了口棺材上来,四平八稳地把棺材放了上去。棺材刚一合盖,阴风阵阵,一下把人刮了出去。
天空上头,无数怨鬼聚集在一处,在低声哀鸣,声音悲戚。
周长生被刮的连人带椅子横着跑,他没气力挪,所以没管自己。关键时刻,黎戈踹了一脚凳子,把周长生踹了回去。
大风停下,晴天一道雷劈下来,砸进了棺材。紧接着,下雨了。暴雨。有人眼疾手快,着急忙慌地给周长生撑了把伞。
“啪…咔嚓——”
棺材炸开,板子四分五裂,溅的到处都是。周长生紧紧盯着棺材,有道白光凝聚成人形,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旗袍,烫卷发,身姿婀娜,神态清冷,行步间好似一副流动的画卷。
周长生神情凝重,他看她的第一眼,就清楚她不是宴青。这是宴青留在人间的一缕残枝。至于为什么留,正因为不清楚,所以才要搞清楚。
孔莹盯着周长生,没认出人,但回头一看祭台上的血,已全明白了。她双手环胸,面色不善,“复活我,有所求?何所求?”
周长生,“听说,你是孔二当家,此前一直在研究太岁的事,后来突然改变了路线,和叶溪云一起研究如何将变成伥的人救回来——但是,你吧,做了一点事,导致大家最后都成了陪葬品。”
孔莹脸色骤变,“你听谁说的?”
呵呵,周长生笑了。其实他只知道一点事,从周立业手下那里套的,消息不多。但这个“听谁说”,总要说的悬乎点,才够有震慑力。
“叶溪云,还活着啊。”
“你说…什么?”
孔莹满脸震惊。
周长生不紧不慢,“拜孔家所赐,西海雪山出事,所有人都要被拉着陪葬的时候,叶溪云一个人进了祭台吧?后来,‘周长生’复活,被请去了孔家做镇宅的贵客,但是,这个‘周长生’,孔家人没控制住,反被反搅的乌烟瘴气,以至于后两代见了他就躲。再后来,他布了场大局,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我说的这些,是想告诉你,复活的那个人,不是周长生。连我都能猜到的人,你随便串一串,应该能明白吧?”
“意思是,叶溪云,借着周长生的身体,复活了?”
“对。”
这些事,是他根据周立业提供的线索推测的,真真假假不重要,关键得让孔莹这么以为,才好为他办事。
周长生,“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各取所需。——看得出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你杀了叶溪云的女朋友,取而代之,是吗?”
“什么意思?”
没有否认,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意味着:你怎么知道。
周长生呵呵一笑,“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时代变了,凡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尤其是经过时间沉淀下来的。”
他忍辱负重跟着周立业,能是白混的?
雨还在下,对面孔莹身上淋了点雨,周立业吩咐手下,“给她递把伞。”
车里有人下来,匆匆跑到跟前,送了把黑伞。但孔莹看都没看,她盯着周长生,神情冷然,“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需要去趟孔家。”要赶在王总没回来、青海精神病院里那些人没出手之前。
孔莹眼眸低敛,“这样啊。”
——
叶行感觉头要炸开。脸上痒痒的,他睁开眼,微风吹着,有头发在脸上绕啊绕,这是在车上,路有些颠簸,他人躺在雾里身边。
车前面,老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谢罪。”
被沙瓢跟李白盯着,老李战战兢兢,满心愧疚。枉他们拿他当兄弟,他竟是卧底,换位思考下,怎么能不生气?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定然会梗着。
前面开车的黑狗煞有其事地问,“说说,你什么罪?都和特调局说了什么?”
老李吞吞吐吐,“你们说什么,我就和老大说什么……”
“啧啧,啧啧,小猫咪,你居心不良啊。”
“行了,”沙瓢不耐烦拆穿黑狗,“你是你们老大要老胡帮忙,我们这里又缺人手,所以拿来换的人。老胡那嘴,比谁都能叭叭,根本用不着你去通风报信,他自己一个人把我们仨卖了。”
“我…我是…换来的?”
老李懵了。
“养伤吧。”沙瓢给他换了个吊瓶,用手捂着,“这次,你辛苦了。下次遇事躲我后面,我罩着。”
老李,“QAQ我是不是很没用。”
一看他可怜兮兮的眼睛,硬汉沙瓢顶不住,扭头不看人,嫌弃地说,“确实没用,所以别出风头。”
这时,叶行坐了起来。
雾里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吃吗?”
叶行低头看,一包零食。他摸摸脑袋,伤口已经好了。他没食欲,但没拒绝,把零食接了过来。
“那个,”叶行说正事,“有件事,得说一下,我娘…孔莹,她可能已经活了。”
“猜到了,”黑狗打了个哈欠,“石头不在他身上,想把石头搞到手,还得再找他。这次他失了手,王总又不在,外加孔莹被复活,他下一站的活动范围,很有可能在十方阁及孔家这一带。”
“咱们回趟十方阁,有些事,还得问一问上一辈的人。”
譬如孔莹,看上去,周立业是不想复活孔莹,王总是想要孔莹,周长生是想复活孔莹,这三个人的态度,稍稍差之毫厘,都差之千里。
叶行忽然问:“黎戈,怎么样了?”
“她?”
沙瓢,“特调局的没几个好东西,许二三也不是我们害死的,她找我们吵什么?还转头就加入周长生的阵营,跟我们作对,这女人说白点,比我们几个都要自私,妥妥的利己主义者,怎么好意思——”
“江湖嘛。”黑狗,“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哪个没点事出来混的?她什么样,咱不清楚,也别太走心,下次见面,当敌人就行。”
“那也就是你。”沙瓢翻了个白眼,“但凡没走过心,这次也不会这么失望。”
车上下来,回去十方阁,大家骨头都要散了。
不出所料的是,十方阁的那几个老家伙,得知他们要回来,都闻风跑了路,跑之前,顺带还卷走了阁里一切值钱的东西。
如今的十方阁,穷的只剩两片瓦,阁里的小师弟们嗷嗷待哺,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小师弟们为了宣泄不满,以恶制恶,把房梁上仅剩的两片瓦揭了下来。后院的几棵上了年纪的桃树梨树,也已全数失踪不见。
本就不富裕的十方阁雪上加霜,阁里空荡荡的,像几十年无人居住的破庙。
黑狗满头黑线,进去又出来,“我去把那老头揪回来。”
叶行把人拉回来,“他们有心跑,找回来也只会故意打岔,什么都不会说。咱们先盘一盘信息,整顿整顿,养好伤,再行动。”
确实。
黑狗把迈出去的脚扯回来,“先等,周长生既然没死,一定还会再来兴风作浪。”
***
当天晚上,临睡,叶行忽然睁眼,手机在震动,有人打电话过来。他从床边扒拉出来手机,迷迷糊糊接了。
“是我,意外吗?”
这声音,叶行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周立业怎么会给他打电话?——他从橘子里出来了?
对面等了几秒,语气上扬:“怎么不说话?联手吗?”
叶行反应过来,“你是指周长生?你找错人了。”
“别挂电话。”对面,电话亭里,周立业拉低连衣帽,“关于孔莹的事,商量商量吧。”
“商量?”上次不是商量过吗?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立业咽了口气,“她,杀了你娘。”
叶行那边一片寂静,不知道听见了没。周立业捏着电话,抬眼看四周,确认没人,才继续说,“你要想知道来龙去脉,就按我说的做,九月四号,到孔家去。”
叶行,“你把话说清楚。”
“啪”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这会儿的叶行何止是懵,短短一个月,他就经历了爹还活着、娘不是娘的变故,这都什么事?
孔莹不是他娘,他娘又是谁?他爹出轨了?但不是说,孔莹怀孕了吗?如果他不是她的孩子,那——
上个月,按照王总给的线索回老宅找东西,老铁头带他进了叶家祠堂,他的灵位上,有两盏亮着的灯。
这事要是真的,那另一盏灯,代表的是谁?孔莹的孩子,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