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撑伞走进亭中,盛清目光仍专注于棋盘,声音却缓缓道来:“不愧是相爷,日理万机,好生难请。”
袁宁合伞的动作一顿,干笑道:“盛大公子说笑了,公事繁杂,虽不是日理万机,确是有些难抽身。”
话罢,袁宁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倏然间,执棋男人抬头,目光凌厉:“哦?在下还以为,袁相是无颜来见下官呢。”
他陡然迸发的危险气息,让袁宁浑身一颤,忙走上几步赔礼道:“盛大公子,不是本官敷衍塞责,实在是令弟……令弟武力超群,大把的江湖客都折在了他手里啊!”
盛清轻笑,将手中剩余棋子扔进棋碗,噼里啪啦声止,方道:“罢了,你且坐吧。广平侯若是这般就被你弄死了,倒配不上盛姓。”
袁宁如蒙大赦,哆嗦着坐下拭汗,面前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又道:“上次交代你寻的助力,可有消息了?”
待他话罢,袁宁急急说道:“公子,本官来寻你便是为了此事。据您指点,已然是与那人取得了联系,可、可是……那人实在胃口太大了!”
“说来听听。”盛清起了兴致,望向他的眼睛,袁宁忙不迭说:“本官散尽家财才勉强撬动了他的嘴,现下他竟狮子大开口,要、要价……”
在盛清注视下,袁宁举起手比了个数,“一万两。”
“一万两?”白衣公子显然也对这个数字有几分不可置信,袁宁点了点头:“现下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本官变卖了些值钱物什才凑了三千两送去,那头倒是也给了句话。”
“他道,草生于田者。”
袁宁话罢,盛清心下了然何意,看来此人是必须拉上船了。想完,他捏了枚棋子,落于棋盘:“此事,在下会替袁相转达殿下,袁相继续与其保持往来即可。”
男人面上大喜,忙冲着盛清道起谢来,盛清打断他言,问:“袁相可曾听闻,近日朝野之事有甚争纷?”袁宁沉吟一声,答:“魏贵妃一事?”
盛清摇摇头,袁宁看着面前自顾下棋的公子心里不解,挠头思忖片刻,猛然大呼:“夏苗!”
“恭喜袁相,明日您且按照在下说的,完整复述于朝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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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祖制: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其意为天子携各王侯于春夏秋冬季节围猎,时日近夏,是以为夏苗。
赵谦看着满桌的折子,烦躁不已。与周多年战事,国库亏空,但因此忽视祖制,百年后他如何去见历代祖先?若往下征收,因此造出不满之声,则更是隐患无穷。
此事,还需细细商议。
上秋初一,晨光微熹,大明宫含元殿,官员们列站左右,对着高座之上男子山呼万岁,庄严肃穆行了礼。
礼毕,早朝议事才算正式开始。
赵谦一身金黄朝服,头戴帝冕,朗声唤道:“广平侯,京中匪患之事,如何了?”少年郎紫色朝服,饰用玉,迈步出班,躬身答:“回陛下,臣日夜亲巡,匪患窝点已尽数落网。”
“甚好!”赵谦哈哈一笑,话锋转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盛湛垂首,待同赵谦客气话完,是才回到班列中。
帝王话音落下,礼部尚书陈青松迈步出班,御前躬身上奏道:“陛下,臣有要事起奏!”
赵谦知道躲不过这一茬,挥手示意他继续。陈青松躬腰,不卑不亢道:“陛下,自大梁开国以来,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无一朝落下,即便前朝隆庆帝康在,与东周交手多年,也不曾有过动祖制之意啊!”
陈青松所言字字冲着户部尚书傅秉而去,傅秉当即也迈步出班,对着御前躬身,声言郎朗:“陛下,虽自开国以来,无一朝落下围猎,可无一朝似当今国库如此虚空啊!如今战事方平定,举国百废待兴,正是开支节流时,而宫中若不表率,恐难服众!”
傅秉话罢,未等赵谦表态,陈青松便驳之:“呵,傅尚书,历朝以来皆有亏空之时,倘若因此忽略祖制,百年后你代百官向列祖列宗谢罪?”
“陈尚书,上秋围猎,清秋举宫避暑,国库就那么些银两,饶你说出了花,没有就是没有!”
“不可理喻!”“榆木脑袋!”
赵谦听两人斗嘴,脑袋直疼,他望向一旁的赫连宇,问:“赫连相,你以为如何?”
话头猝不及防被踢到赫连宇脚下,赫连宇忙出班,思忖片刻道:“臣以为,陈尚书虽言之有理,但傅尚书所说不假,战事方平,百废待兴,吾等应开支节流,为国之大计矣。”
话罢,站在另一侧的袁宁见时机已到,提步出班,谦卑躬身:“陛下,臣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