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给鸡拜年。
玉芝猫在玉扇身后不着痕迹地白了一眼,谢姝眉头抬起,故作兴致道:“母亲费心了。”
水氏亲切地拉过少女玉手,指着几匹绫罗绸缎道:“你看,这缭绫可是上头赐下来的贡品,正所谓‘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佐以京城淮月绣房的湘绣……穿上呀,必定艳惊四座!”
谢姝看着水氏,心底暗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用的是鸡蛋。
她看过宋兰的嫁妆,以她的记性,自然知晓这布料是宋兰嫁妆里的,贪走的东西亏她敢拿出来卖人情。
脑海略略过了遍信息,谢姝不动声色回说:“嗯,母亲言之有理,然后呢?”
然后呢?水氏一噎。
怎会有人如此不懂眼色,收了礼,不该请她喝杯茶,接着聊聊她的诉求吗?到底送出去的东西,她也不能带着回玲珑院去,水氏面上笑都快挂不住了,还拉过谢姝的手道了句好女儿。
“走,我们进屋中详谈。”
水氏毫不见外,拉着谢姝就要往主屋去,谢姝也想听听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差了玉扇去重沏壶茶来。
茶香味飘散,谢姝与水氏罗汉榻上对坐,少女手执茶壶分茶,道:“母亲尝尝,这是宋家大表姐昭玉叫我北上带回的梅水,一般姝儿一人时还舍不得喝呢。”
谢姝言下之意水氏自然听得明白,无非是告诉自己,她现在有宋兰母家撑腰。
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倒警告上她来了,让你威风一时又如何?嫁娶之事一日握在她手里,谢姝一日就得听她的话。
想到这,水氏垂眸端茶饮半,笑说:“梅水确实不错,但是水是死物,便是叫人拿来喝的。姝儿摆着,岂不是荒废了表姑娘予你梅水的用处?”
谢姝对她的说辞淡然置之,“母亲言之有理,不过姝儿向来爱物惜物,许是做不到如母亲这般洒脱。”
对这种话题,水氏表现出些许不耐,将话绕回了正题:“姝儿这般行事也是极妥的,不过说起梅水,倒让母亲想起了这些日子京城风头正胜的那个花、花……”
“香露。”谢姝替她补充道,水氏哎了一声,道:“便是香露。”
“那香露好像是叫蔷薇水?哎,我这般年纪是用不上了,你与你五姐倒是可以去看看。说起来,那罗敷堂好似是在……城阙街?姝儿啊,母亲记着你手头有一家城阙街的铺子,如今如何了?”
不出所料,谢姝端起茶盏轻沏,待喝下一口是才淡淡说道:“卖了。”
“卖了?!”水氏惊呼,惹得谢姝抬眼看向她,眸光带笑:“母亲,姝儿每月例银有多少,您不清楚?”
现下虽是侯夫人主管中馈,但四房是合着一起做生意的,是以每月由侯夫人分发府中各房月银交给几个妯娌。
大房与四房嘴是一样的多,但大房已经嫁了一个姑娘,现下另一个姑娘也准备出嫁,剩余的钱只管给世子爷取正妻。
反观四房,少了一个嫡子谢儒宣还要克扣嫡女的月银,这对母女的胃口有多大,可见一斑。
谢姝提起月银的事,水氏有些心虚,但到底是当房主母,腰杆还是得挺直。
她敛去面上尴尬,轻飘飘道:“府上可短缺你什么不曾?吃饱穿暖,月银自然无需多。为了老爷,别说你,芙儿也是一样的。”
“母亲,五姐那根白玉簪子到底多少银两,姝儿还是打听得出来的。”
“你!”水氏被戳到痛处,起身手指着谢姝的面孔,气结之下搬出了孝道:“不说这些,你可知你卖掉的那家铺子是上京城最好地段的铺子之一!宋氏将它早早给了你,就是想让你珍惜它的价值,你呢?!”
谢姝抬起头与水氏对视,她第一次触摸到滚烫的情绪,这种情绪叫生气。
她可以淡然面对任何的谗言议论甚至于辱骂,她都可以不动声色然后淡定回击,但是扯上宋兰不行。
许是看了太多宋兰的手札,她心底虽叫宋兰为兰姨,但她也早将这个女人对自己这具身体的爱读到了心里。
宋兰是水氏的心病,更是谢姝的逆鳞。
谢姝陡然间爆发的强大气场,让多年称主的水氏也感觉到膝软。少女垂眸恶狠狠地将茶盏搁置在桌,茶水与铿锵有力的嗓音一并溅落:
“你没资格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