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氏似乎被她的话骇到,久久不能合上嘴。
谢姝解下腰间的手帕,将手上沾染的茶渍一一擦去,不动神色唤道:“玉扇,送客。”
玉扇应声,走进屋中,只见水氏眸光闪烁着恍若点燃的荆火,令人不寒而栗。
“姝姐儿,来日方长,你且好生记着今日的话!”美妇甩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玉京院。
人既走,谢姝缓缓闭上眼,平复下被水氏搅乱的心情。
玉扇走至她身侧整理起榻上小几,担忧道:“姑娘,您何必惹……夫人不快?她心眼那么多,咱们一双眼睛两只手,怎么防得过来?”
她话罢,少女睁开清凌凌的双眼,淡淡说:“不惹她不快就不用防了吗?”
玉扇想起前些日子的教训,沉沉叹出一口气。不多时,谢姝接着道:“不过就如她所说,我们来日方长。”
她合上茶盖,平淡的面容恍如一湖池水扔进了石子,漾出一丝笑意。
-
珠宝阁雅间,铜熏炉中散出了缕缕香烟,白衣公子落座于里,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了窗外长街。
“殿下,查到了。”
听蝉拱手,将一本册子呈上:“罗敷堂原为红椿楼,是江南雄州宋家所有,不过前些日子这地契已经转手给雄州另一商户人家了。”
小酌怡情,赵夔将一壶上好的玉液倒满面前金樽,举杯轻转,直至其中晕开酒香,方道:“哦?转给谁了?”
“雄州商会的股东之一,马煦华,以往是做瓷器生意的。”
赵夔轻嗯,语调愉悦,“你说,这盛湛前脚去了趟雄州,后脚这罗敷堂就开起来了,东家还是雄州商会的……”
话至一半,他挪开眼望向窗外,将罗敷堂哄闹景象一览无余。
听蝉沉吟一声,想了半晌才慎重道:“殿下,虽说这一切都十分巧合,但从暗卫禀报的消息来看,广平侯除了去寒山寺为赫连将军上香外,也就是安顿赫连将军妻女了。”
赵夔倒不是不信暗卫的消息,只是盛湛去雄州,当真只是为了给赫连祈福?他向来小心谨慎,此事或有隐情,还需观望一段时日。
听蝉想了想,又补充说:“殿下,恕属下多言,不谈他事,单说罗敷堂的行事售卖,不像小侯爷的手笔。”
高超的蒸馏手段,精湛的售卖定价,甚至准确地知晓坊间仿造,并以此预计了下一步计划,这一切都像极了一个熟练的商人。
盛湛虽然武力超群、有几分小聪明,但这怎么看都像商户的行事风格,确实不似他能考虑到的程度,况且近日城中匪贼甚多,神策军都忙于巡城。
难道是烟、雾、弹?可是……
罗敷堂是敌是友,赵夔还不能明确定下决断,但仅目前来看,罗敷堂售卖香露也为珠宝阁也带来了不少生意,若能为友、一荣俱荣再好不过。
赵夔垂眸,眼眸落进清澈玉液里,灵光钻进脑海。
“既欲烽火燃,小火定是不行的,替本宫为他们抱一把干柴送去。”白衣公子话落,将杯中玉液一饮而尽。
伴随赵夔多年,听蝉早已习惯赵夔弯弯绕绕的表达方式,他略略思考,抱拳退下。
-
再过几日,谢府二姑娘谢婷便要出嫁了。
本以大梁习俗,两家定下婚嫁,姑娘家在家待嫁一载绣衣,谢婷的婚事却是例外。
侯夫人自打换下庚帖就命淮月绣房十多名绣娘一齐动工,既要赶针又要精美,费了不少心思。
其中缘由上京不少人家心知肚明,吏部吴郎中家的老祖母病已入膏肓,只盼借着吴二公子与谢二姑娘的亲事,冲冲喜。
虽然匆忙,但吴家给谢府的诚意十足,侯府对这门婚事也算满意。
长姐出嫁后,家中姑娘皆以谢婷为长,谢姝虽与谢婷不算熟络,可平日里她待几个妹妹公正,也会在几个姑娘数落自己的时候出言劝阻,谢姝打心底希望这个二姐能够嫁予良人。
晨光微熹,少女舀起一勺碧梗粥送入嘴中,玉芝走进屋中禀道:“姑娘,五姑娘方往琉璎院去了,想来是给二姑娘送添妆去了。”
谢姝颔首,喝完最后一口,整理仪态,唤婢女拿上添妆礼,往谢婷院子行去。
“哟,六妹当真改了贪懒劲?”走至半途,闻人言,谢姝侧头看去,是三姑娘谢婉。
除去已然成敌的谢芙,谢姝与侯府几个姑娘关系也不算和睦。
许是谢婷的婚事在前,谢姝意识到当女子出嫁后,别说与友甚至连家亲能见的面都见一面少一面,闺中日子越过越快,女儿们纠结于一句口头不悦,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