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上,两个婢女看着谢姝神色平常,玉芝向来好奇心重,便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姑娘,您于那雅间……”
“等消息吧。”谢姝摇摇头,看向车帘外的风景。
两个婢女见主子不愿多说,皆识趣地不再提起这茬。
回到玉京院的几日,谢姝仍是专注于绘图,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直到林掌柜再度将信送进谢府。
读完手中信,谢姝扬出一抹笑。
这些日子谢姝也一直在考虑那名叫或存公子的话。她虽有把握让红椿楼起死回生,但利润是绝对不及珠宝阁那样的百年店铺的万分之一。
她很需要银子,需要即便她脱离侯府、脱离宋家,离开大梁到任何国度都可以过得好的银子。
虽然不知那或存公子叫板珠宝阁的目的,但只要借他的手,通过红椿楼赚到所需,届时及时脱手也不是难事。
人生如棋,该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即便与虎谋皮。
想罢,谢姝唤来婢女梳妆,一行人往巍醇街而去。
“姑娘,当心。”玉扇扶着少女踩着绣蹲下了马车,谢姝抬头,正对上了那红漆黑字的春熙楼牌匾。
不多时,主仆三人走近店内。一身青衫的掌事瞧见三人为首的蜀锦白裙少女,忙笑着迎上:“这位姑娘,想看些什么?孤本还是砚台?”
谢姝依然带了那块白色面纱,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眸,清清朗朗道:“我是红椿楼的东家。”
闻言,掌事眼睛一亮,伸手相邀:“哎呦,贵客,里面请。”
一行人随着那掌事步入楼中,谢姝第一次见这样布局的店铺,比起店铺更似某位贵人的别苑。
路边摆的青瓷、盛锦鲤的鱼缸都不是凡品,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谢姝面不改色,但心路已然千回百转,正思考着,掌事将她们引至阁楼之上停下脚步。
他笑吟吟道:“姑娘您往前去,我们东家正在等您,这后头的两位可否随在下去喝口茶?”
显然又是要将她们引开。
“这……”玉芝玉扇对视一眼,看向了自家姑娘。谢姝将玉扇手中的一叠宣纸拿过,道:“你在楼下院子等我便是,我去去就回。”
话罢,两个婢女气鼓鼓地瞪了眼眉开眼笑的掌事,走下阁楼。谢姝见他们背影消失,这才往前走去。
楼道空荡,四面有风,谢姝行至阁楼中堂,面前的光从层层叠叠的东珠帘后漏出,风吹动东珠,珠帘碰撞,叮叮当当,恍若梦境。
还真是个奢靡乡。
谢姝想罢,抬手撩起东珠帘,只见高坐之上的男子着群青外衫,袍角和袖口用月白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黑色锦靴之上的长腿似无处安放似的,懒散地搁置在面前桌面。
听见声响,那双长腿收了下来,露出一张黑红相间的恶鬼面具。
那“恶鬼”见白裙小姑娘面色如常,就连眼眸也如一波澜不惊的湖,好奇道:“姑娘不惧?”
“这世上向来是没有恶鬼青天白日便来吃人的。”
谢姝平淡话罢,从怀中拿出了一叠宣纸放在那“恶鬼”面前的桌台上,开门见山进入正题道:“先前或存公子托来口信,‘欲分羹者,制羹时作甚’。无非是问我能为你们做什么罢了,您不妨看看面前的东西再做决定。”
“恶鬼”轻轻一笑,坐直身子前倾几分,“姑娘,在下觉着……做正事前,我们应先坦诚相见,您说呢?”
他的话意有所指,谢姝没说话,那高台上的男人也不急,似乎在等她作出决定。
良久,少女抬起玉指,解下一侧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俗、自带三分温柔的面孔,少女站得笔直,望向“恶鬼”冷漠启唇:“可以谈正事了,或存公子。”
“别急,桑桑姑娘——”
恶鬼拖长尾调,声音也去掉了沙哑,谢姝忽然惊觉面前的男子身形与音色与记忆中某个人极为相似,但偏生没记起是谁。
正当她欲质问对方时,那“恶鬼”忽的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扣住面上面具。
男子缓缓取下面具,那面容拥有一双清冷好看的下三白眼,此时正直勾勾望进谢姝惊慌的杏眸。他嘴角笑意带着玩味,轻声道:
“……或者,本侯该唤你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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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觉得自己肯定是着了邪。
不然到底是为什么走哪哪就能遇到这位千不想万不愿遇到的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