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姐姐还需要你让起来了?”
“妹妹哪敢!”……
半壶茶与糕点下去,宋昭玉已然将谢姝从“外人”当做了“自己人”。
用她的话说,宋昭蓉是个牛嚼牡丹的性子,别说喝茶,其余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昭昭则年岁尚幼,喝茶要失眠,旁的东西她又坐不住听。
偌大的府上宋昭玉未有知心说话的人,现下谢姝是她唯一能说话的人了。
“妹妹,你自京城中来……罢了,不瞒妹妹说,娘亲正在替我议亲。”宋昭玉叹了口气,谢姝道:“婚嫁大事,姐姐为何叹气?可是议亲对象不满意?”
宋昭玉摇摇头,话语中带着些不安道:“议亲对象是吏部侍郎府上二公子。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没有他言。只是……只是姐姐心里不踏实,姝妹妹自京中来,可曾听闻这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姝一顿,望向宋昭玉开解道:“事关姐姐婚嫁,妹妹就直言了。姐姐满腹诗书,应当知晓对人而言,最是不该聊他人对其的置评而当自己去判断。尤其对方是姐姐下半身的终生托付,妹妹怎能用那些不一定属实的流言妄议?”
“姐姐且安心,舅母爱你如命,怎会随随便便将你送上那顶红色轿辇?定会再三相看再决定的,到时候姐姐也要通过自己去判断那公子是否妥帖可靠。”
一席话罢,宋昭玉本焦躁的心幡然醒悟,连忙拉住眼前姑娘的手,字字真切说道:“妹妹,姐姐幸甚有你,当初京中传闻你乃……大字不识,昨日见你心中尚有芥蒂。
如今见了才知本尊如此大气、有才识,如你所说,人心中成见是山,今后姐姐当向妹妹学习。”
谢姝得了夸赞,面上仍带着温雅的笑:“承蒙姐姐盛赞,时辰不早,姝儿便先回去了。”
宋昭玉恍然,原来日头已斜,时间竟这样短,她忙应声,起身送她出了落梅院。望着那娉娉婷婷的身影远去,宋昭玉单手扶着月亮门轻声叹道:“这便是祖父所言宋家风骨吧。”
回去路上,玉芝望着谢姝的侧颜,突然觉得眼前的姑娘好生陌生,遥不可及。
“看什么?”谢姝问。
“姑娘,奴婢好像快要不认识你了。”
玉芝听了一下午谢姝与宋昭玉的谈话,两人坐在一起时散发着名门闺秀的高雅,虽然玉芝很高兴姑娘往越来越好的方向走了,但也越来越不像原本的她了。
谢姝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玉芝,这世上人都是要变的,变得更圆滑更通世故,不然就会被其他的人取代了自己。
我不想被取代,所以我会变得更不像以前的那个我。宋家从一开始就只是将我当个外人,我不愿如此,今天宋昭玉好品行高雅之人,我便是品行高雅之人,明天她好不矫揉造作的,我便是那样的。
有了上一次教训,下一次水氏不可能再对我手下留情,手段是层出不穷的,我不可能事事俱到,除非我底牌够强。玉芝,你不用担心我会迷失自己,我从头到尾都只为了保护自己。”
主仆二人行至空兰苑外,谢姝絮絮叨叨说完这些话,转过身去看那懵懵懂懂的姑娘,“所以,你愿与我一同吗?”
天边的云呈鳞状,谢姝发饰上的金色似将云朵也染上,此刻的姑娘背着光,暗影之下,那双眼睛却愈发清亮,玉芝从未想到有一个主子竟会与奴婢解释那样多的话。
她上前,握住谢姝柔嫩的手:“姑娘又说胡话了,玉芝来玉京院便注定了无论姑娘变成何样或是去哪,玉芝都要与您一同。”
夕阳下,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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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晓晓姑娘来了。”
书房内,一身玄衣手握雄州商行卷籍的盛湛抬起头,点头示意丁卯将人带进来。
赫连晓晓瘦了许多,圣上不许哭丧吊唁,她便只能着身素净的青色衣裳,原本合身的衣裙都宽松了许多。
“广平侯。”
眼前女子垂眸向他福身,盛湛一点也不惊讶她的变化。以盛湛的雷霆手腕早就捋清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若是这样的教训还不能让赫连晓晓成长的话,那她真的无药可救了。
“表姐无需多言,过去多年的事就不必特地登门致歉了。”盛湛放下卷籍,语气平淡,似乎那些耻辱的过往再不能掀起一分一毫。
但赫连晓晓明白,伤害造成了就不会消失,只是时间过了,盛湛不再需要了。
她抿唇,面上无光心中更是难受,又能怎么办呢,识人不清的是她自己,伤害他人的也是她自己。
赫连晓晓正酝酿着话别的话,只听盛湛突然道:“不过——表姐可愿带上师娘去雄州散心?”